秒針向前走一步,從23:59,瞬間變做00:00,從此,新?的一天拉開序幕。
關書桐合上筆記本,紙張帶起的氣流拂過桌邊的鋼筆,「骨碌碌」又「啪」的一聲,鋼筆落地,筆尖被撞歪,漆黑的墨水濺出,略顯濃稠的質地,血液般緩慢匯聚,流淌。
一股強烈的不安,黑霧似的籠罩心頭。
又在她俯身去撿拾鋼筆時,有那麼一瞬矇住了她雙眼。
關書桐一手摁住桌沿,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猜測是用腦過度,亦或低血糖了,她緩了一陣,才順利將筆撿起。
她去廚房沖泡了一杯葡萄糖水來喝,回房時,經過關書靈的房間,悄悄擰開門朝裡?望一眼。
阿姨帶著關書靈睡得正香。
她輕聲掩上門,回房,睡覺。
高考那三天,似乎是關書桐人生中,除關淑怡死?後那段時間以外,最安靜的三天。
不,甚至更安靜。
沒有趙嘉業,沒有談斯雨,沒有陳怡佳和餘良翰,更沒有鄭雲輕和那一對子女。
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在落,呼吸間都是潮濕悶熱。
最後一場考試臨近結束,難得見天空放晴,橘粉色的彩霞繽紛絢爛地鋪滿半邊天,一場驚心動魄的視覺盛宴。
鈴聲打響,停筆,收卷。
所有的凝神靜氣,頃刻間消失,莘莘學子好似一隻只振翅紛飛的蝴蝶,從密閉的空間裡?湧出。
不知是哪裡?的藍芽音箱在播放《dehors》,在盛夏晚霞、雨後彩虹的映襯下,有種很chill很清新?的浪漫風格。
「et and tu briseras ta ca
(當你打破束縛你的牢籠)
on ira à la foire
(我們將去往烏託邦)」
卡在這一句臺詞,一句聲嘶力竭的「畢業快樂」響徹雲霄,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畢業快樂」如火山爆發。
關書桐睫羽翕動,抬頭,成千上萬張紙片雪花似的從天而?降,簌簌落了滿地。
青春慌張匆促,即將各奔東西的人也匆促。
一聲聲「畢業快樂」在教學樓間迴蕩,說?給自己?,說?給他人,說?給一去不返的青蔥年歲。
「關書桐!」有女生叫她,嬌俏歡脫的語氣。
關書桐循聲看去。
「你未婚夫在樓下等?你!」
那女生說?得好大聲,即刻引來一片曖昧的笑。
關書桐探頭看樓下。
談斯雨沒蠢到?站在教學樓下,等?著被書本紙張砸一臉。
而?是站在斜對角的屋簷下,樓梯口,在人影憧憧中,捧著一束香檳玫瑰向日?葵,耐心地等?她。
一身乾淨整潔的白t牛仔褲,少年感蓬勃張揚。
似是察覺她視線,忽而?抬頭看過來。
他們在滾沸喧囂的青春中對望。
「alors viens jouer dehors
(所以向外邁出那一步吧)」
歌裡?這樣唱,她便就?這麼做了。
從考場所在的三樓,飛撲到?一樓,飛撲進他懷抱,一把?抱住少年勁瘦的腰,聽他用那把?低沉悅耳的嗓,附在她耳邊說?:
「畢業快樂。」
「畢業快樂!」關書桐回他一句,扯著他衣角,仰著臉質問?,「這幾天怎麼不聯絡我?」
談斯雨眨了下眼,表情變化細微,關書桐卻敏感地捕捉到?他那一絲絲不對勁,惹得她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安。
「怕影響你高考。」他回。
「為什麼會影響我高考?」
關書桐儘量用輕鬆的語氣說?話,伸手拿過他手裡?的花束,心裡?默數著,共有十?一朵玫瑰花,寓意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沒聽到?談斯雨的聲音,她兀自說?著:
「那晚在遊輪上,有沒有發生什麼?比如,那個女人想逼宮上位,把?鄭雲輕氣個半死??又比如,我爸臉上掛不住,叫她們別打了?」
「有啊。」談斯雨淡聲說?,「鄭雲輕氣得要死?,當眾打了那女人,女人流產了。」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關書桐心臟猛跳一下,努力穩住呼吸的頻率,聲音虛飄:
「這樣……我沒想到?鄭雲輕會這麼瘋狂。」
但仔細想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