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他們,蕭明瀟覺得臉上有點燒,不想叫她旁觀,起身便往他的東間房回。
莫成意找了那麼久的人怎能放任他跑了?自然跟來。
他從側面虛虛地握住蕭明瀟的手腕,用兩個人說小話的嗓音解釋:“峨眉山上是我為師父種的花,我的花在這裡。”
虛握的手比實打實地握更加惹人瘙癢,蕭明瀟不自在地挺了挺手腕,想要將這處從莫成意手下解救出來,卻半天都沒動手。他抿唇道:“這座道觀可沒有花,至少我沒看見過。”
蕭明瀟也不再說莫成意犯癔症了,自從上回真遇見仙人,蕭明瀟懷疑莫成意這人通靈,說不定他能看到自己看不見的東西呢?
莫成意聞言低聲道:“此處沒有鏡子的話,師父確實沒法看見我的花。”
要是我的花只能我看就好了,莫成意無可奈何地想,可惜這世上那麼多人,他不能一個個戳瞎。
蕭明瀟看著人都被嚇傻了,明豔的面孔呆呆地寫著“這話竟然能是你說出來的?”,一下子便讓莫成意半年來沉鬱的心情一掃而空。
蕭明瀟當然會被嚇到。
莫成意從沒說過這麼煽情這麼臊人的話,現在看起來,莫成意這人可能不是能通靈,是被髒東西上身了。
也有可能是半年來去外面尋花問柳多了,變得油腔滑調的。
……早知道指使莫成意出家就好了,反正莫成意那麼聽他的話。他自己即便不出家也不會亂找人,莫成意這種長相可太招惹小姑娘喜歡了。
煩人精莫成意,不在身邊的時候陰魂不散,一來就給可憐的他帶來不少煩惱。
蕭明瀟使勁將方才沒捨得掙出的手腕抽了出來,喉嚨都有些乾涸,煩躁道:“我才不是什麼花,你哄姑娘呢?都說了一刀兩斷了,你乾的那些事,我一樁都放不下,你來了也是白來,我還是要你走的。”
先前還在對道長傾述念想的人現在又改了番說辭,蕭明瀟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對,進了房將門合上,背靠門撥出一口氣,在安靜的地方久違地聽見了自己急促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
他的心跳像敲門聲。
莫成意和他隔著一道門。
既然甩了狠話就不應該想後果,應該覺得爽才對,可蕭明瀟卻忍不住想莫成意的心情。
他能讓莫成意追到這裡,方才那些話肯定要傷莫成意的心。
但是我沒有逼他來,是他自己來的,蕭明瀟胸口悶悶地想,他不來就不用聽難聽話了。
那他現在是不是在想,我不應該來的?這裡沒有他睡的地方,他會走嗎?
蕭明瀟躺上了床,心跳的聲音卻沒有因此變得微弱下來,反而愈發強烈。
在床榻上挺屍約莫一個時辰,蕭明瀟終於睜開眼,帶著不可名狀的心情開了那扇破木門。
莫成意果然守在外面,安靜又一言不發地望過來,似乎明白自己可以開口說話了。
他極有分寸地和蕭明瀟保持著距離,緩緩開口:“江湖現在很太平,我們的勢力也壯大了,楚昌瑞不敢再對我們下手,我們現在家財萬貫,能買很多師父想要的東西。”
蕭明瀟抿了下唇:“我又不在乎那些了,我既然說出家,什麼都看開了,什麼也都不在意了。”
莫成意垂下眼簾示弱:“仇我也都報過了,往後我一隻螞蟻都不會害,瀟瀟,我不想你什麼都不在意,我想要你和我走,我喜歡你,沒辦法看著你出家。”
聽到這些表白,他應該心跳加速的,蕭明瀟卻像從頭到腳被澆了一盆子涼水。
好不容易才嚐到的甜意還沒有消散他就留不住了。
即便他可以不論莫成意學的那些邪術,但莫成意殺了那麼多人卻是事實。
大可以說有些人是罪有應得,可是武當派總有人是無辜的,總有人是置身事外卻被無辜牽連的吧?
蕭明瀟臉色霎時白的像鬼一樣,那些方才被心動沖淡的底線重新顯現,告誡他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為莫成意讓步,告訴他,他和莫成意不可能的。
如果他真的順著莫成意,就這樣答應和莫成意回去,兩人濃情蜜意你儂我儂,那不等於昭告天下,他蕭明瀟不僅沒有教好徒弟,徒弟殺了人他也滿不在乎,人命在他眼裡他媽的就是賤,就是抵不過一句他喜歡。
喜歡前面橫著幾條人命,誰還能心安理得地喜歡呢?
蕭明瀟的痛苦重蹈覆轍,他焦躁難言,發覺自己和莫成意過了半年,還是在原地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