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回頭是岸,成意,你是三龍的種,要像他一般有情有義,不要再執迷不悟,認賊作父,武當才是你真正的歸宿。”
莫成意聽到有情有義終於忍不出笑出了聲,他不禁覺得姚文興是真把他當做了傻子。
他半真半假說話便算了,假的地方編出的故事也與現實相去甚遠,好有意思。
姚文興被他的笑聲震得心虛之餘有幾分目瞪口呆,他還從沒見過莫成意笑,可常人聽見自己親生父親被殺,即便對那份感情再不熟絡,怎麼能笑得出來?
他這才發現,莫成意其實還與他保持著很大的距離。
青年不鹹不淡的口氣之中全是涼薄:“年幼時我是不怎麼記事,可我兩次被棄卻記得清清楚楚。”
“我親生母親是妓女,害了花柳病將我丟給一個男子,那男子見我猶如見洪水猛獸,拋我又如燙手山芋。你不說,我還不知道那男的還是你們武當派的老掌門林三龍。”
“我記得林三龍原來有個極好的妻子為他生了個孩子,這樣林三龍還出來風流,和我那可憐母親生下了我,他確實是有情有義。”
姚文興臉面都被摔碎,後退一步,鬍子抖得煞白,支吾道:“其實……這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其中還有別的故事。”
他以為他編的天衣無縫,退一萬步講,當時莫成意才多少歲?
他記得?那麼小能記事麼?
“至於我手上這疤。”莫成意拂過綁了護腕的手肘,冷嘲熱諷道,“是我的好父親叫屬下將我丟走,那人拎著我的後衣領子在林中施展輕功,我的手臂戳到了尖利的樹枝所致。他將我丟在峨眉山下的破廟裡,我把傷我的樹枝拔出來還用了三天時間。”
“我在破廟住了數不清多少年,向來被冷眼相待,從沒聽說過有人在附近尋丟了的孩子。”
誰都覺得他是燙手山芋,莫成意是這樣想的,事實如此。
遇見蕭明瀟那天這句從來如此篤定的話語才稍作修改,變成了“也不是誰都覺得他是燙手山芋”。
那天沒有什麼特別的。
他好不容易尋來的野果被胡仙莊的小孩砸爛尿髒,自己又捱了好一頓打,臉蛋掛了彩,最後還是隻能蹲在廟裡挖草吃。
雙手刨地挖出七八根帶泥的草,放在鼻子邊聞了聞,確認沒有尿騷味,這才用廟裡凹坑積下的雨水清洗草上黃泥。
吃草也能維生,但會餓得很快。
洗完草時他已經飢餓萬分,幾乎是狼吞虎嚥,他從草根吞起,泥腥味塞了滿嘴,草的汁水苦澀難以下嚥,然而這對於剛捱餓一天還受了頓打的莫成意來說已是珍饈美味。
不遠處傳來說話的交談色,他嚼著草抬頭,第一眼看見的是蕭明瀟的父親蕭策。
蕭策見了他表現出的厭惡並不出奇,莫成意置若罔聞,繼續幹嚼他的草。
蕭明瀟順著他父親的眼神好奇地打量過來,他一入目,莫成意便呆愣起來。
他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
被丟棄前,他與母親在妓院同住,也並非寡見少聞,可他從沒見過純粹的漂亮。見到蕭明瀟之時便會覺得這人美成這樣,便是披個麻袋也漂亮。
蕭明瀟好像也同樣凝了他一會兒,隨後興奮地拋下他父親,大踏步朝他走來。
該如何形容蕭明瀟看他的眼神呢?
那時的莫成意只會在見到乾淨的果子才會露出那樣欣喜的神情。他必須要藏好,才不能讓他辛苦找到的果子染上腥汙。
他好像變成了蕭明瀟找到的果子,所以他一直竭力想要自己乾淨,起碼要看起來乾淨。可他一開始就不乾淨,在衣著光鮮的蕭明瀟面前,莫成意第一次為自己吃草根感到羞恥、無地自容以及手足無措。
他吃的髒穿的髒,沒成想蕭明瀟看了他一會兒,誇他俊俏,又疼惜地摸了摸他嘴角結痂的傷問他疼不疼啊,轉過身央求蕭策帶他回家。
蕭策問蕭明瀟:“他有什麼用?瘦弱不堪,大腿和胳膊一般粗細,還渾身是傷,做不了你的侍衛,回去也只能添家裡一張吃飯的嘴。”
蕭明瀟說他好看,又說自己不要侍衛了,還說將來要收他做自己的徒弟。
這世上所有人都在食言而肥,他娘說“我們母子倆從今往後相依為命”是騙他,林三龍答應他娘將他撫養長大是騙他,可蕭明瀟沒有騙他。
身後的黑氣悄無聲息地放了出來,融在夜色中,姚文興根本看不出來。
當黑氣再度原封不動鑽回莫成意體中之時,體內倒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