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程。
——
“歲歲……歲歲?這孩子,怎麼好端端睡著睡著哭了。”
耳邊響起輕柔的女聲,與此同時,一雙溫暖柔軟的手伸過來,將床榻上沉睡的小女娃抱起。
暮春時節,吹來的風攜著微微的暖意,軒窗外一叢翠竹在風中輕輕搖擺,曦光打在粉白的牆上,映出一片錯落竹影。
昨夜鄒氏往香爐裡丟了幾顆青梅,直至清晨,空氣中仍瀰漫著一股淺淡微酸的梅子香。
那雙暖融融的手拂過後頸,又往歲寧的後背探去,還要繼續向下,沉睡的小女娃驀地驚醒過來。
歲寧驀然睜眼,兩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屁屁:“孃親!”
“給孃親看看,是不是又尿床了?”床榻邊,身著桃色襦裙、梳著婦人髮髻的女子含笑道。
“才沒有!”小女娃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小腦袋搖成撥浪鼓,“上次、上次是不小心!”
鄒氏用帕子拭去女兒眼角殘餘的淚,“那歲歲哭什麼?”
歲寧癟了癟嘴,委委屈屈地將小臉埋進鄒氏懷裡:“孃親,我做了個好可怕好可怕的夢。”
鄒氏拍撫著她後背,有些好笑:“夢都是假的。”
“可是那個夢好真。”小女娃嘴巴撅的老高。
鄒氏便道:“什麼夢,說來給孃親聽,再不好的夢,說破了就好了。”
歲寧鄒著小眉頭,狀似回想,想了好一陣,搖搖頭:“我忘了。”
不可言說的過往,也不必去回憶了。
鄒氏失笑,抬手颳了下她的小鼻子。
“你是不是逗孃親玩呢?”
歲寧搖頭搖頭再搖頭,嘻嘻笑著,從床上爬起來,兩條小胳膊摟住鄒氏的脖子,親親暱暱地湊過去,用自己滑嫩的小臉蛋蹭鄒氏,像只衝人撒嬌的小貓。
“孃親,以後不提尿床的事了,好不好?好不好?”
歲寧現年四歲,用這邊的說法算虛歲五歲。
歲寧也不知怎麼回事,上輩子死後,就投胎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一個剛出生的小女娃。
這輩子,她叫紀穗寧,小名歲歲。
紀家是泰安縣有名的耕讀世家,紀老太爺曾任朝廷命官。紀穗寧的爹如今領泰安縣縣丞一職,乃是縣衙裡的二把手。她娘鄒氏則是鄰縣大地主鄒家的女兒,當初出嫁帶來的嫁妝一條街都裝不下。
總之,紀穗寧這一輩子,依舊在富貴鄉里長大。
但她這輩子命可好多了,爹孃疼寵,身體康健,再不像上輩子那樣,纏綿病榻,註定早死。
穗寧覺得,大概是老天看她上輩子太命苦,所以這輩子給她補償。
只是她雖然有個十七歲的芯子,但身體卻是貨真價實的小孩子,偶爾也會有控制不住生理反應的時候。
比如……小孩子都會經歷的尿床。
去年秋天,穗寧貪吃,一個人吃了大半隻甜瓜,等到夜裡就在床上畫起了地圖。
三歲尿床,在旁人看來那不是很正常嗎!
偏偏穗寧不是真的小孩,羞得半個月沒出去見人。
鄒氏被小女兒軟綿綿地蹭著,耳邊是小娃娃嫩嫩的話語聲,一疊聲地喊著:“孃親,歲歲最愛您了,孃親,親親~孃親~”
鄒氏一顆心都給叫軟了。
鄒氏為人幹練沉穩,在外人面前向來是不苟言笑的,可對著自家小女兒,鄒氏算是半點板不起來臉。
她也覺得納罕,稍微有點底蘊的人家,自小就會教導孩子規矩禮儀。
歲歲也被耳提命面教過,卻怎麼都學不會大家小姐的端莊,只要是在自家家人面前,那就是個妥妥的撒嬌精,就算是為人嚴肅刻板的公爹,她都能湊上去要親親抱抱。
還有那位一向有些瞧不上她的婆母,亦是被這小丫頭吃的死死的,才幾年的功夫,歲歲已經成了芳草園的常客,進門都不必通報了!
更不必說,整個紀家地位最高的老太夫人的木檀院,裡頭專門給歲歲留了個獨屬於她的小房間,沒事就喊她去陪老太夫人住幾天。
這份疼寵,整個紀家也就穗寧這麼一份兒,其他兒孫再不能有。
鄒氏將小女兒拉開,無奈道:“好好好,不說,我誰也不告訴,行了吧?”
小女娃便揚起小臉,吧唧一下親在鄒氏臉頰上。
“我就知道孃親最好了!”
這麼香香軟軟的一小團,渾身還帶著奶香,又嘴甜地要命,誰能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