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走去她的身邊,還要繞一個半圈,還不如直接對面喊話來得快。
陳嶼在問她身邊人的身份,劉醫生自薦姓名。
陳嶼在對面悄抬眼眸,眼神中提起的興致的那部分凝視在她身上,在黑睫的掩蓋下某種有什麼東西綻放開來。
但笑容依然不減。
蘇緹看著他淋濕的部分,感覺心底有一張白紙被捏成一團,而後壓平展開又復揉皺。
她想直接往他那邊走。
「可是院長還在等著你。」
劉醫生在旁提醒她,「還在等你。」
又木納地重複後半句話,像是為她苦惱。
片刻間又幫她解決:「你去說正事吧,我送他去要去的地方。」
理由正當,給出的解決方案又是現下的最優解,蘇緹沒有理由拒絕。
陳嶼這樣想著。
於是他就看著對面的她點點頭,貼耳向對方交代一些事宜。
他目光落在蘇緹的耳廓凹槽,又下滑到耳垂。
蘇緹沒有耳洞,耳垂柔軟小巧,一看就是耳根子軟的。
他們兩個說的話像是不方便他聽了,就算沒有刻意迴避他也什麼都沒聽見,只看她一張一合的唇。
感覺自己喉嚨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緹走後,那位劉醫生向他走過來,繞了一個圈。
一步步的,他看著對方的側影、背影,然後正臉。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縮,他錯過了一個拒絕的最佳時機。
沿途,有雨滴從斑駁樹影上跌落,在地面碎裂開來。
「劉醫生是什麼時候來康復中心的?」
身後的那人本想幫他推輪椅,但他控制不斷加速,幾次失手後便識趣地站在他旁邊,並肩而行。
「我畢業之後就來了,這麼算起來要比蘇緹早一年。」
工作的計算時間都要以她為參照物,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的。
但不管怎麼樣,對方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陳嶼到達斜坡後控制輪椅上下坡,脊背因為地心引力嚴絲合縫著背椅,整個人重心失衡,然後到達平面後才算是守序平衡。
劉醫生在他身邊陪著,周圍人來人往的都能叫出對方的名字。
或許如果蘇緹在的話,待遇也跟他一樣。
這時一股陌生的、不屬於他的感覺在身體持續發作,很陌生。
鼓動著他的胸腔。
提及愛情,本來就是很多面。
他而因此嫉妒、痛苦、心底開掘出不斷翻滾冒泡的泥漿。
在蘇緹身上,他第一次品嘗到了這些。
「蘇緹……」
對方停頓片刻,似乎覺得難以啟齒,「蘇緹和你是什麼關係,我還從來沒有她提起過你。」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友好,大概是隸屬兒童康復科的原因,無論是在什麼情況下嗓音仍然保持平和。
但陳嶼知道,如果不是對這個問題抓耳撓腮的話,是絕對不會主動問他的。
劉醫生沒在看他,腳步看起來有些踟躕,界於跟上他與停下的界限,想聽又不想聽。
陳嶼沒有出聲,只是將袖子拉高,露出手腕上的發繩。
外邊是昏昏沉沉的天氣,康復中心內的白熾燈全開,人造的冷色調光線無情照拂下,可以想像得到頂頭的鎢絲髮燙髮亮。
一路下來,對方沒在說話。
對於砍斷了這枝高質量的桃花,他並不感到慚愧。
爛桃花,他如此評判。
靠近窗戶時微弱的自然光透過紗窗映在他的掌心,像是被臠割成無數個小方塊。
他現在的心情不壞,兜頭一棒的危機感驟空,但也不能算有多好。
人工湖裡的一尾有魚躍出水面,波紋泛起,水色搖晃。
他聽到「吧噠吧噠」的雨聲,像是亂珠落入玉盤。
之後他看見長廊上行走的人影,一瞬間便晃了晃他的眼睛,其他的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
塗野總是喜歡把陳嶼對蘇緹的感情歸結於一見鍾情,見色起意。
但只有陳嶼自己知道不是這樣的,或許是說他不這麼認為。
心底對於未來愛情的勾勒,絕不可能是隻一眼後便淪陷,那太不負責任。
迎新會上的驚鴻一瞥,他看得目不轉睛。
好看,心裡升起的只是這一淳樸而又客觀地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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