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暗門子的工夫,多是那些當家主母用來對付得寵妾室的,顧嬤嬤曾輾轉達官顯宦之間,自然清楚其中關竅,可她沒想到四?爺會這樣對付側福晉,按理瓜爾佳氏的門第用不著提防呢。
然她後來才知曉,四?爺原是對那回?難產心有餘悸,生怕側福晉重蹈覆轍: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藥自然也有救人的時候,且顧嬤嬤精通醫理,著意加減其中劑量,除了不易受孕之外,對女子身體並無妨礙。
愛人之心,或許正該如此?罷。想起她當年?連生五個女兒,引來丈夫婆家無數謾罵毆打,否則也不會憤然進宮,顧嬤嬤不由得沉默下來,她輕聲道:「側福晉以前是年?歲太小的緣故……可如今已漸漸長成,稟賦也愈發?強壯,您實在無須顧慮重重。」
過分的保護,何?嘗不是一種傷害?「且是藥三分毒,這麼?天長日久地喝下去,焉知不會有所妨害?不如就此?斷了吧。」
且顧嬤嬤看得出來,雲鶯其實挺喜歡孩子,她雖然嬌氣,又動不動喊著怕苦怕累,可但凡關係到弘曜阿哥沒有一刻偷懶懈怠的,連小阿哥身上的衣裳鞋履都是一針一線親手縫製而?成,這樣的女子,把她當成溫室裡的花朵才真真是看輕她呢。
四?阿哥有些無奈,「嬤嬤,我是真的害怕。」
女子生產就跟在鬼門關上行走一樣,何?況有仁孝皇后(赫舍里氏)這個前車之鑑在,誰敢放心?
顧嬤嬤微微正色,「您不能為怕打老鼠傷了玉瓶,那就什麼?都幹不成了。何?況當年?那件事乃是奸人心存歹念,非關天意,老奴相信側福晉吉人自有天相,定會遇難成祥。」
話?裡奸人指的是誰,她相信四?爺心裡有數。
四?阿哥神?色凝重,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雲鶯發?現?顧嬤嬤端給她的茶飲換了,「怎麼?回?事,一點都不甜了?」
她記得以前顧嬤嬤泡的茶有種淡淡甜味,格外令人上癮,她一口氣能喝三盞,因了這個,她原本不愛喝水的人都改變口味了。
顧嬤嬤含笑?道:「原是加了蜂蜜的緣故,或者我再?去添點?」
原來是這個緣故!雲鶯恍然,趕緊搖頭?,她可不敢再?變胖了,就算要備孕,也不能真把自己補成痴肥。
簡單清點了西苑這個月的帳目,雲鶯就讓挽星拿去給福晉過目,她如今做這些可謂輕車熟路,雖說口算心算不如她們?,可論起筆算的能力卻比挽星等人強上許多——反正挽星看不懂那些鬼畫符。
挽星答應著,又遲疑道:「對了,前兒東苑的翠縷來找奴婢,說是想借些銀錢。」
雲鶯一怔,「她還沒死心麼??」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李格格,倘若說此?前眾人還存了一絲希冀,可隨著孩子們?漸漸長成,弘昐不但行動遲緩異於常人,連話?都說不明白,還動不動口角流涎,四?爺的一顆心終是漸漸沉下去,而?他對李氏最後的情分亦消磨殆盡,每當看到弘昐,就會想起他那個糊塗不懂事的額娘,如何?誤人誤己,叫他如何?還能對李氏假以辭色?
李氏無疑也清楚這點,但她卻固執地不肯相信,或者說不敢相信,她堅信弘昐的痴傻只是暫時,只要好好延醫問藥,必能恢復如常,為此?隔三差五都得在東院鬧騰一番,逼著人給她請大夫,要不就拿剪刀繩索之類鬧著上吊自裁。四?爺起初拗不過她還肯聽聽,可隨著大夫們?走馬燈似的來了又去,弘昐卻不見分毫好轉,到底不抱指望了。
福晉更是堅定地以四?爺為圭臬,四?爺都不搭理了,她還憐惜李氏作甚?再?說,她可沒忘記李氏坑自個兒的事。
雲鶯向來信奉救急不救窮,已經讓挽星拿了兩三吊錢過去,如今還來,她到底不是金山銀山!
顧嬤嬤亦輕輕搖頭?,「李格格當真糊塗,不趁此?時博得四?爺憐惜,倒尋死覓活作耗,貝勒爺日理萬機,哪管得著她那三瓜兩棗的小事!」
此?話?一出,雲鶯心裡卻有點微妙的內疚,她明知李氏此?舉只會把四?爺越拖越遠,但不知怎地,心裡竟還有些慶幸,若李氏當真是個聰明又善解人意的女人,或者四?爺也不會轉投入她的懷抱了。
某種意義上,是否她佔了李氏的福祉呢?原本李氏該是這個階段四?爺最寵的女人,接連給他生了三個兒子,不像自己至今只得了弘曜一個,人人皆嘆貝勒府門庭寥落……
雲鶯忽然就坐不住了,她決定要去看看李氏。
顧嬤嬤苦攔不住,只得加強戒備,多調幾名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