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著心頭的恐懼跟著男人一直走,一直走。
誰也不知道那恐懼到底是來源於他的良知,還是來源於他無法確定自己能徹底得手。
他們就這樣一路走到了小池塘邊。
男人晃晃悠悠,有青蛙受到驚擾跳進池塘,「噗通」一聲。
小駱書新被驚嚇到一般轉頭,看著池塘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月光碎片,突然有了個想法。
他深吸一口氣,加緊腳步靠近,然後屏住呼吸伸出手——
卻就在這一瞬間,男人停了下來。
若有所感的轉過頭,鬼魅一般盯著小駱書新,酒鬼的目光狠戾中帶著審視,
「鬼鬼祟祟的跟著老子,嗝,想幹嘛?!」
小駱書新心一橫,當機立斷,上前推了男人一把。
動手的那一刻心臟像是突然被安裝了加速器,跳到胸膛都在劇烈的起伏。
可出乎意料的,他腦子卻是冷靜的,冷靜的不能再冷靜了。
可人小力氣也小,男人順著被推的力道踉蹌了兩步,還是在池塘邊沿處穩住了身形,沒有摔進池塘。
他站在原地,驚愕的看著駱書新。
駱書新:「後來的事有點戲劇性,他踉蹌地追,我踉蹌地逃,然後他自己踩到池塘邊的青苔,腳下一滑摔進去了。」
姜鑒:「……」
男人本來就不會游泳,又喝了酒,根本爬不上來。
小駱書新一開始很慌。
男人在水裡拼命的撲騰,卻越撲騰離岸越遠,水往他的口鼻中灌,一開始他的呼救聲破碎而悽厲,像是瀕死的惡鬼,恐懼從他的口鼻中滿溢而出。
「救命」兩個字被灌入的池塘水淹沒。
並不完整,可能也並不響亮。
但那個聲音駱書新記了很多年。
小駱書新當時被嚇到了,根本沒有老天助他的歡喜,他第一反應是轉身就跑,好像跑掉了這件事就與自己無關。
可跑出幾步之後,他又停了下來。
他緩緩轉過身,就站在月光下忐忑的看那個人掙扎,看著他的呼救聲從洪亮到微弱,看撲起的水花越濺越小。
他在等那個人死。
他想確認那個人死掉之後再離開。
恐懼又期待。
可能是年紀過小又吃過太多苦頭,所謂的屬於人類的良知好像直到最後一秒也沒有上線。
直到最後一刻,他都是盼著那人死的。
可惜天不從人願,眼看著那個人渣就要被淹死的時候有人聽到了動靜,並且趕過來把他救了起來。
在那之後駱書新和駱月挨過一頓毒打,如果不是駱月拼死護著,駱書新只怕沒有命在了。
駱書新在這件事上後悔了很多年。
駱書新:「在那之後,我經常在夢中見到那一晚的景象,夢裡的我每一次都會選擇撿起石頭,朝著池塘中心的男人砸過去。」
一塊接一塊。
再快一點就好了,早一點沉下去就好了。
為什麼當初什麼都沒有做呢?
要是做了點什麼多好。
駱月肚子裡的孩子不會因此沒了。
他和駱月也不用背井離鄉,吃了那麼多年的苦。
也許從現在的生活來看,他們逃出來之後的結局還算不錯,會有人說因禍得福。
但因禍得福本身就是個偽命題,也並不意味著他們需要因此而釋懷當年的苦難和給予他們苦難的人。
苦難只是苦難,對大部分人而言,苦難就是人生中最沒有意義的東西。
能經歷過苦難而變得更優秀的人本身就有優秀的潛質,沒有苦難,他們仍然有可能變得優秀。
大部分人只是被苦難磨了心智,留下了一生無法釋懷的陰影。
駱書新講完過去顯得很平靜,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可他知道自己無法釋懷,上次留手就留下了隱患,他以為這人進了監獄就出不來了,可如今這人出來了。
世事無常。
姜鑒聽完故事一直沉默。
駱書新也沒多說什麼,自己看起來確實不像好人,於是接著收拾東西。
姜鑒拽住轉身拿電子用品的駱書新,猶豫後開口,
「我這麼說,你可能會覺得我沒有理解你,但我一定要說——還好你當時什麼都沒做。」
駱書新:「??」
姜鑒目光認真,像是一片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