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傑努力想緩和氣氛,想讓陳姝短暫忘記海里的事,就笑著說:「老大,我就是去撿點樹枝。」
陳姝的語氣有些壓人:「不許單獨行動。」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她拽著方世傑,轉身去把包背上,又拽著他一起往樹林處走。
那模樣恨不得能打條鏈子給他鎖上。
方世傑聽話地跟著陳姝的步子,更不敢說自己的傷。
陳姝心裡背負了太多壓力,他們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能再雪上加霜。
兩人走到林子裡,很快就收集了足夠的樹枝,利用從姜勇那兒學到的經驗,在沙灘上生起了可以長燃的火堆。
光腦依舊沒有訊號,就像一塊破磚頭一樣,頂多可以照亮和錄影,以及一項指南針的作用,倒是為判斷方位提供了那麼一點幫助。
但只知道東西南北有什麼用?
地球雖然是圓的,也並不意味著向前走就又能回到原點。
陳姝翻著包,發現裡面還有一塊直升機備用的能量塊,可是直升機都已經整個的沒了。
索性用軍刀將木枝削出個尖頭,先應付眼前。
「我去捕魚。」
至少得先吃,先睡,先有力氣。
方世傑站起來:「我也去。」
陳姝動作一頓,張了張口。
到嘴邊的話似乎是想要拒絕,隨即又好像覺得他在眼皮子底下會更安全。
於是道:「我逮到魚,你幫著串一串就行。」
方世傑應聲:「好。」
兩人一起往海里走。
海水撲上來,像捲走喬程時一模一樣。
冰冷,刺骨,在撞擊到礁石時,爆發出震耳的巨響。隨著海浪撤退,留下一道道長長的白色泡沫帶,就好像是淚水乾涸在臉頰的痕跡。但很快,下一波海浪又迫不及待地湧來,永無止境,沒有停息的時刻。
就好像她必須走,不能為了喬程停下。
近岸捕獲的魚往往是有毒的,所以不得不往深一些的地方去。白天它們喜歡聚集在陰暗區域。陳姝計劃著一部分晾成魚乾,一部分現在吃,再做個捕鳥的陷阱,用魚廢料做誘餌。
就在她一叉子下去,成功叉住了一條魚時,正準備把魚給方世傑,抬眼就看見方世傑撲進了深海。
海平線上,巨大的黑影越來越高,越來越寬,足足佔據了大半個天空。
那是一波即將到來的巨浪。
「方世傑!」
陳姝當即丟了叉子,不顧一切地朝方世傑游去。
她好像忘了他也是個軍校生,是熬過了五個月特訓的alpha。
但喬程也是alpha。
生命是脆弱的。
陳姝胳膊穿過方世傑的腋下,強行帶著他往岸邊遊。
直到著地。
「為什麼私自行動!不是吩咐你在我身邊串魚就夠了嗎!」
「服從,是軍人第一要職!你還沒學會走就先想跑,有沒有掂量過自己夠不夠這個格去闖!」
「還是說,你覺得,這不是軍事行動,所以就可以隨心所欲了是嗎?!」
陳姝沒有意識到,在這一刻,曾經曹鑫罵過她的那些話,那些五天禁閉都沒讓她學乖的話,在此時,成為了她的律例。
方世傑沒有委屈,因為他從陳姝猙獰扭曲的表情下看到了恐慌。
他們都是在失去了才明白,無論是學校,還是部隊,任何一條規定的背後,都是一個個鮮紅的例子。
那是鮮血和屍體堆砌成的文字。
初看時只覺得迂腐,約束,等明白時,已經成為心口上的刀疤。
這條疤痕將長久地淋漓,久治不愈,直到時間反覆給它蒙上塵埃,才能暫放,但永遠不會消退。
「老大,我會聽話的。」他眉頭向下傾壓,帶著濃濃的鼻音。
望著陳姝,他其實是在說,你別害怕。
陳姝抓著他的手止不住的發顫,情緒就好像積壓到了一個臨界點。
「對不起。」她為自己剛才的大吼大叫道歉。
她不是他的上級,她是他的朋友,她應該語氣再好一點。
「我們…,別走散了,就在一起捕魚,好嗎?」
方世傑點頭:「好。」
陳姝鬆開對他的鉗制,但自己的手指還在哆嗦。
那些被強行鎮壓下去的思緒彷彿一鍋沸水,就快要衝破鍋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