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沒想分開,趙疏陽居然先提起。
分開代表著什麼呢?
如果在以前,江收會覺得分開是件再好不過的事,這意味著可以換掉沒有新鮮感的舊伴侶,意味著有很多新目標讓他選擇,意味著輕輕鬆鬆毫無負擔的好聚好散。
但在此刻,他想到分開,第一反應卻是以後趙疏陽不會再陪在他身邊了,也不會做好吃的給他,不會在上班的時候偷偷給他發那些沒用的廢話了。
江收用力擦掉自己臉上濕漉漉的淚珠,心臟悶痛,神情裡帶上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怒意,也許是恥於自己居然會因為這種事掉眼淚,他氣悶地把床邊的掛墜扔出去,像是以此證明自己對趙疏陽也沒那麼在意。
小貓掛件在牆上砸出一聲悶響,又「啪嗒」掉到地毯上,滾了兩滾。
江收蒙上被子,房間裡只剩下暗淡的月光和淺淺的抽噎聲。
月亮西沉,夜色濃重。
……
良久,黑暗中,他慢吞吞地起身下床,撿起了那個小貓玩偶。
接近黎明時江收才在各種混亂思緒中昏昏沉沉睡著,再醒來時已經九點多了,趙疏陽早就上班離開。明明昨晚說了分開,但還是細心地在一樓餐廳給他留了早飯。
江收沒什麼胃口,本來不想吃的,但一想到這估計是最後一頓了,又坐到桌邊,認真嘗了嘗今天的粥。
是很熟悉的香甜味道,但不知為何,越喝越苦。
一大早就在花園裡跑了半天的團團邁著輕快的步子小跑到江收身邊,蓬鬆的大尾巴晃晃,像往常一樣咬他的褲腿,要他陪自己玩。
江收彎腰把貓團團一把抱起來,揉了揉它的腦袋,垂眸小聲問它,「爸爸媽媽要離婚了,你跟著誰啊?」
貓團團晃晃腦袋,水汪汪的茶褐色眼睛眨眨,「喵?」
「你是趙疏陽的貓,你當然跟著他。」江收自言自語,「也挺好,你還能在家裡陪陪他。」
他從團團的腦袋頂一路摸到尾巴尖,有點不捨得,「爸爸以後會想你的。」
江收說完後下意識想,也會想趙疏陽嗎?
也許會的,因為他從現在起已經開始不捨。
在走之前,江收把帶著團團掛墜的鑰匙放到了玄關的臺子上。
沒有必要再留著了,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來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房間內,心沉沉墜著,像被封閉在深海之中,沉悶而透不過氣。在關門的那一刻,他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頓住,重新拿起那枚鑰匙,拆走了上面圓滾滾的小貓掛件。
江收在畫室待了一整天,畫筆上的顏料乾涸,線條僵硬比例錯亂,只能依靠肌肉記憶畫下一些死板的東西。
他皺眉審視畫布,有些心煩意亂地把筆投進了旁邊的小水桶裡,「咕咚」一聲響,濺出來的褐色顏料水沾濕了他的衣角,他沒在意,拿起手機,習慣性地點進和趙疏陽的聊天框。
空蕩蕩的,上一條訊息還停留在昨天。
江收抿了抿唇,心裡那種窒悶的感覺更甚,他沒心情再坐在這裡畫畫,乾脆打電話給高陽,約了晚上出來喝酒。
發小約酒,高陽自然應下,約在了他們之前經常去的一家酒吧。
酒吧裡混亂又熱鬧,晚場正是人多的時候,瀰漫著菸酒味的空氣似乎即將要被重金屬駐唱樂隊的歌聲點燃。
高陽讓人開了兩瓶好酒,他碰了碰江收的酒杯,故意道:「哎呦,想見我們江大少爺一面可真不容易,幾個月了才約我這麼一回。」
江收看他一眼,還沒說話,就見高陽笑著又問,「你那高嶺之花呢?」
江收唇角的笑意淡了些,有點煩躁,「分手了。」
分手?
高陽覺得有點奇怪,他以前似乎沒從江收嘴裡聽見過這個詞,不過他天生神經粗,也沒琢磨出來什麼,只是習以為常地笑笑,「膩了?」
江收低頭悶了一口酒,「沒有。」
……啊?沒膩分什麼啊?
高陽還想再問,但看到江收神色鬱鬱,在話出口的一瞬間又識相地閉了嘴。
他給江收把酒倒滿,半是玩笑半是安慰:「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分了好啊,咱們找下一個。」
是啊,找下一個,找更好的。今天一整天,江收也是靠這個理由說服自己,讓自己打起精神別再那麼低落的。
但是此刻酒意上頭,他半閉上眼,看搖晃不定的迷離燈光,心裡卻浮出一個很可怕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