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賀守成後,溫珣提著一簍子鮮桃回了房間。屏風後方,秦闕正赤著膀子做俯臥撐,聽見溫珣的腳步聲,他從地上翻身而起,隨手撈起掛在一邊的汗巾擦了一把臉,不屑道:“呵,可算回過神來了,本王想著他若是還不開竅,今夜就讓部曲們再探郡守府。”
溫珣不認同道:“王爺不要小看他們,賀守成今日能來,定是對我們起了疑心。先前我們仗著的是出其不意,若是被他們逮住了,人贓並獲不說,還會落人口實。”
剛轉過屏風,溫珣就和快步走來的秦闕撞了個對面。剛剛運動完,秦闕的面板流淌著汗珠,大滴大滴的汗珠順著脖頸蜿蜒過胸口,又沿著腹肌輪廓向下而去……溫珣的目光隨著汗水滑動的方向掃過,最後停在了褲腰上方。
秦闕這一身肌肉是從戰場上拼殺練就而成的,光潔的面板下每一塊肌肉的線條都流暢得讓人眼饞。哪怕身為同性,溫珣也總是會被秦闕健美的身形吸引。
見溫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秦闕下意識挺直了脊背,手還不忘接過溫珣手中的果籃。看了一眼果籃中的鮮桃後,端王眼神泛著冷意:“難為他們了,這等品相的桃子,即便在長安也難見。百姓都快餓死了,他們竟然能吃上鮮桃。”
溫珣緩聲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不奇怪。”說話時,他輕輕推開了沿街的窗,垂眸看向了窗外。
窗外正對的長街本是晉陽城中最熱鬧的街道,可惜他們來的不是時候,現在看不到熱鬧的街景,只能看到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百姓蹣跚而行的模樣。在街角的陰影中,躺著再也無法起身的屍骸。
溫珣低頭時,正巧看見兩個收屍人將乾枯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屍骸搬上車。許是感覺到了溫珣的目光,兩人抬頭快速掃了溫煦一眼,寬大的帽簷下露出了兩張黝黑的面孔。因為乾旱死去的人太多了,這樣的收屍車隨處可見。
秦闕隨手將果籃丟在了一邊的案桌上,“那一會兒我讓秦甲通知下去,今夜不行動了,好好休息。”
溫珣又將窗戶關上了,他緩聲道:“好,這幾日部曲們辛苦了,我覺得該賞。”幾百人的隊伍每天夜裡竄高走低,還要搬運大量銀錢掩人耳目,但凡有一人拉垮,事情都不會如此順利。
秦闕點頭稱是:“好,一會兒讓袖青給他們每人發五兩銀子。”
沒多久,賀守成去而復返。這一次他不是獨自前來,而是帶了晉陽城中最好的大夫同行。
這次帶著大夫,賀守成倒是成功見到了秦闕。只是當他看到秦闕那張臉的時候,心中頓時升出了不妙的感覺。只見秦闕唇色發白,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見。他滿臉倦容,看起來像是累極了似的,說話的聲音也沒了進城那一日的中氣。
端看秦闕的臉色,賀守成開始懷疑自己:難道是他們想錯了?端王真的生病了?那些失竊的銀錢和他沒有關係?
不慌,不慌,有沒有病還是等大夫把完脈再說。這劉大夫可是晉陽城中最好的醫者,有沒有病他一看便知。
劉大夫坐在床前,捋著白鬍鬚眉頭皺起:“嗯……”
溫珣瞅著鬚髮皆白的老大夫,聲音憂愁道:“王爺這幾日一到夜晚就覺得口乾舌燥,心跳如鼓,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就算睡著了,夢中也不能消停。大夫,我們王爺到底怎麼了?”
老大夫又是切脈又是看舌苔又是翻開秦闕的眼皮細細看著,折騰了足有兩盞茶的功夫,才開口慎重道:“王爺這是憂思過重心火旺盛之相,得好好養著……”
這時就見秦闕虛弱地睜開眼睛,無力地嘆了一聲:“大夫,本王這心病,大約是好不了了。”說完他抬起雙眼看向溫珣:“瓊琅,父皇令我們儘快趕往幽州,可無水無糧,本王大約是到不了幽州了。你代本王上書一封,說明緣由,就說,兒臣不孝有負皇恩。”
斷斷續續說完這段話後,秦闕又看向了賀守成,歉意十足道:“賀郡守,本王……給你還有晉陽城的百官添麻煩了。”
話音落下後,賀守成身後傳來了嗚咽聲,轉頭一看,只見端王的兩個姬妾已經摟成一團哭出了聲。
一出酒樓的大門,賀守成便給劉大夫使了個眼色:“劉老,端王真的生病了?”
劉大夫認真點了點頭,眼神困惑道:“應是病了,老夫從沒見過這麼奇特的脈,時而虛浮無力時而強勁如常。看舌苔像心火旺盛之症,看眼睛又似急火攻心哪。”
賀守成微微頷首:“看來確實是生病了。”那問題來了,秦闕生病不假,可是那些銀錢到底是不是他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