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寶頤的目光落在葉母身上。葉母臉頰消瘦顴骨高凸,葉知春今年不過二十有二,但她卻已是華髮叢生。被身側幾個膀大腰圓的婦人一襯,更顯得瘦弱蒼老。
不遠處幾個婦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葉母瘦弱蒼老的臉上,卻驟然多了幾分神氣。旁側卻有人突然諷刺道:“她兒子中了探花又能怎麼樣?攤上這麼一個娘,他可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孫夜叉你嘴吃屎了?這麼臭!”葉母憤然跳起來,脫下鞋就朝對方的臉上砸去。
姜寶頤頓時看呆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打架拿鞋砸對方臉的。
旁邊幾個婦人忙過來拉架,先前出聲諷刺的那個婦人,被人半拉半勸帶著走:“她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兒子沒高中之前,咱們這裡就沒人敢惹她。如今她兒子高中了,那她不更得抖到天上去麼?你且再忍忍,要不了幾日他們應該就搬走了。”
那婦人嗚嗚哭著走了。她經過姜寶頤身側時,姜寶頤眼尖瞧見她有一塊沒有頭髮。
有人看見了姜寶頤和陳思聿,便同葉母小聲道:“葉娘子,你別生氣了,那邊站著兩個人,好像是來找你的。”
槐安巷租住的都是貧寒人家,平日來往的都是粗布麻衣,自葉知春高中之後,這裡才有穿著綾羅綢緞的人踏入。
葉母聞言這才止了罵聲,她胡亂捋了捋頭髮,朝姜寶頤和陳思聿這邊走過來。
目睹了葉母的生猛之後,姜寶頤看見她就有點怕,她下意識朝陳思聿身側靠了靠。陳思聿偏頭看了姜寶頤一眼,便帶著她直接轉過身走了。
葉母一愣,不是來找他們家春郎的?然後下一瞬,她就聽見了葉知春的聲音。
“陳大人?姜小姐!”正巧歸來的葉知春目光遲疑望著他們,“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姜寶頤頓時尷尬極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沒想到,竟然真的在這裡遇見葉知春了。姜寶頤飛快轉動著腦子,正想著尋個什麼藉口時,就聽陳思聿道:“我們府裡有座宅子在這附近,我第一次過來走錯了巷口,就誤入這邊來了。葉探花住在這兒?”
寶頤看了陳思聿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明知故問。
“是。”葉知春依舊穿著洗的發白的衣衫,但站在錦羅玉衣的陳思聿面前,他卻仍是不卑不亢,直到葉母的聲音響起。
“春郎,他們是你的朋友麼?先前我還以為我認錯了呢!快請他們去家裡坐,阿孃給他們燒水喝。”
此時的葉母一改先前駭人的氣勢,甚至還對他們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葉母先前站在拐角處,再加上葉知春驚詫姜寶頤和陳思聿出現在這裡,所以直到葉母出聲之後,葉知春才發現她也在——
此時的葉母髮髻微亂,有一隻腳上還沒有鞋。
見葉知春的視線落在她腳下,葉母臉上頓時閃過一絲不自在。
幾乎是頃刻間,葉知春便明白髮生了什麼。姜寶頤和陳思聿還沒來得及開口,葉知春突然語氣生硬道:“不用了,他們還有事要辦。陳大人,姜小姐,時辰不早了,你們早些去尋宅子吧。”
葉母頓時愣住了。她兒子向來待人客氣,今日客人還沒開口,他怎麼就替人家拒絕了。但這會兒葉知春的臉色十分駭人,葉母頓時不敢再說話了。
葉知春都這麼說了,姜寶頤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她同他們母子客氣打過招呼之後,就與陳思聿一道離開。
大雨過後,坑坑窪窪的青石板上積了不少水灘。穿著軟緞繡鞋的姜寶頤,提裙低頭小心翼翼避開那些水灘。而走在一旁的陳思聿,則十分自然的護著姜寶頤,避免來往的行人撞到她。
似是察覺到了葉知春的視線,陳思聿回頭看過來。
他們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陳思聿眼神冷淡,甚至沒有一絲敵意,但葉知春知道,自己已經一敗塗地了。
晚霞如血在天際鋪展開來,帶著刺眼的紅。
從槐安巷出來之後,姜寶頤就再沒說過話了。而陳思聿向來話少,馬車裡一片沉寂。就在陳思聿已經做好到姜家之前,姜寶頤不會再開口時,姜寶頤卻突然撩起眼皮看他,憤憤道:“陳思聿,你故意的。”
這是姜寶頤第二次這麼說。
上一次,陳思聿卻答非所問,問她在害怕什麼。而這一次,陳思聿卻直接頷首承認了:“嗯,你們不合適。”
他曾想過,將葉母的為人秉性告訴她。但轉念一想,聽見的總是沒有親眼目睹來的真切。
“我們合不合適,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