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接,俞澤然往下走了幾階樓梯,卻沒有下來,問:「你叫什麼?」
楚衍之被他突如其來的詢問弄懵了一瞬,隨即回答道:「楚衍之。」
俞澤然似乎是被這個回答驚住了,他下意識道:「原來是你啊……」那個過得特別慘,連普通人家都不如的、最近震驚整個帝都圈的笑話人物楚衍之。
俞澤然輕笑了一下,笑聲有點大,一下子驚擾了這一層的聲控燈,驟然亮起的燈光鋪天蓋地地驅散了黑暗,楚衍之終於看清了他在光明下的樣子。
俞澤然舔了舔唇,從最後幾階樓梯上跳了下了,他點了點頭:「我叫俞澤然。」
楚衍之沒聽說過這個名字,禮貌道:「你好。」
「你剛才在樓頂上說的事情屬實嗎?」俞澤然問。
楚衍之的眼睛一瞬間落寞下來,又帶了些許複雜的情感,像是無數個黑色的網交織在一起,他點了點頭:「嗯。」
俞澤然笑了下:「我的也是。」他像是要確定什麼一般,又慎重地問:「真的要毀了楚家?」
楚衍之點了一下頭,雖然只有無聲的一下,但足夠堅定。
「好,」俞澤然偏頭又笑了笑,笑到唇角傷口都裂開,鮮紅的血液流出來,又被他舔了回去,「我來幫你。」
他整理了一下破舊的衣襟,慢慢走近了楚衍之,他比楚衍之要高一些,楚衍之只能抬頭看著他。兩個人無聲地對視了片刻,俞澤然後退一步,將一隻手放在胸口處,微微低下了頭,是臣服的意思:「從現在開始,我將永遠忠於你。」
楚衍之沉默地看著他,半晌,從嘴唇裡吐出來一句話:「……你挺中二的。」
俞澤然的姿勢又恢復了剛見面時沒有個正經的吊兒郎當模樣,他笑嘻嘻道:「這不是給你表忠心嗎?我說真的,你的計劃帶我一個唄。我很有用的。」
楚衍之和他一起往下走,兩個人的腳步聲交疊在一起,沒有那麼響,剛才俞澤然笑出來的燈光效果已經過去了,此刻這裡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楚衍之問他:「為什麼?」
「嗯——」俞澤然沉吟片刻,風輕雲淡道,「我活不下去了。」
楚衍之抓著樓梯把手的手緊了緊,他抬了抬眸,看向俞澤然。
「我以為我剛才在頂樓給你說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俞澤然聳了聳肩,他的眼裡孤寂一片,像是荒蕪許久的土地,那是連笑臉也無法掩飾的死寂沉沉,「我活不下去了,讓我忠於你吧。」
他頓了頓,轉臉看向楚衍之,他沒有笑,目光認真地落進楚衍之的眼裡,他道:「楚衍之,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吧。」
楚衍之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搭理他,繼續走著自己樓梯:「不要把活下去的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你說得對,」俞澤然抱臂走在他身後,「但也不對,人走投無路的時候要是還想擁有活下去的勇氣,就得有個信仰來提供這個勇氣。」
楚衍之淡定道:「你可以去信仰神,我做不了任何人的信仰。」
「可是,」俞澤然的語氣聽不出來輕重,「剛才在頂樓時,出現在我面前的不是神佛,是你啊。」
楚衍之油鹽不進:「那是湊巧。」
「也叫命中註定,」俞澤然吐出了一口氣,他好像釋懷了什麼東西,道,「讓我為你做事吧,楚衍之。」
楚衍之終於扭過了頭,他奇怪道:「你就不怕我騙你去賣命?」
俞澤然努了努嘴,十分看得開:「那也是命中註定。」
楚衍之沉默了。
俞澤然看向他,他的神情在黑暗中略顯模糊,但眼珠晶瑩剔透,似乎是有些許淚光在閃動,有那麼一瞬間,楚衍之甚至覺得俞澤然在懇求自己:「楚衍之,我也想求一個新生。」
楚衍之抿了抿唇,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他說:「很危險的。」
俞澤然知道,他這是鬆了口的意思,便含笑道:「那就說定了。」
兩個人後續都沒有再說話,一路沉默地走到了一樓。似乎要從這裡就要開始離別了,俞澤然冷不丁地開口:「你看咱倆剛才走過的那些樓梯,像不像效忠儀式?」
「那是什麼?」楚衍之沒有聽過這個詞。
俞澤然笑了笑:「以往忠臣表忠心都得拿出點實績,我覺得那就是『效忠儀式』。我剛才也算是一種效忠儀式吧。」
楚衍之真的覺得俞澤然很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