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到了回憶的時候,真實得像假的一樣。
———木心《伊斯坦堡》
20
「水水,我是渡卿。」
隨著於崢的這句話,江渚眼前像是出現了黑白默片,一幀幀像走馬燈一樣,從她眼前一一晃過。
比如,他是應該早就知道水水就是江渚的。
是他當初指著她的名字,把偏旁部首圈起來,在紙上寫下一句話。
「你看,你的名字裡有這麼多的水,喊江渚顯得不是我的專屬,我喊你水水,行嗎?」
江渚看見這行字,抬頭恰好望進於崢的眼睛裡,她看見他無聲地張了張嘴,做出了「水水」的口型。
從未聽見過他的聲音,卻原來他喊起「水水」來是這般的模樣。
輕輕闔上了眼睛,忍不住伸手遮住自己的視線,想著這樣就能避開這樣的相遇。
是她期待的,卻又不是她料想的到的。
再說,她應該早就知道渡卿就是於崢的。
那時是她查了字典,歡呼雀躍地指給他看,「阿崢,我也知道以後要怎麼喊你了。」
「卿卿,古代夫妻間的互稱,形容男女間非常親暱。」
然後自顧自地在唇間流連,「卿卿,卿卿」,異樣地繾綣,異樣地親暱。就好像互相之間只有暱稱,才能夠拉進彼此的關係。
於崢笑得眉眼彎彎,伸手去摸江渚的聲帶,示意她喊出口。
江渚羞紅了臉,然後烊自鎮定地叫出那二字。那人指尖觸碰的那點,肌膚像是著了火,溫度燙人。
而後於崢在紙上比劃,「我感受到了,很喜歡。」
所以渡卿的卿和卿卿的卿是同一個含義,所以他才會對她表現得格外關注。同時也明白了,當初他說本體和喻體重合時就不會那麼糾結了,是什麼意思。
渡卿就是於崢啊,可是好像更糾結了。喜歡也是翻了倍的喜歡,惱怒也是實實在在的惱怒。
於崢上前一步,微微彎了下腰,伸手去扯江渚的手,往下拉,露出她的眼睛。
「水水,是我。」
江渚聽著渡卿的聲音就這樣真實的出現在她夢想中的人的口中,更加酸澀。
他明明知道水水是她,卻還是隱瞞著自己,不講出實情,害她百爪撓心地糾結。
於崢見江渚閉著眼睛,低頭不看自己,臉色透露著蒼白的虛弱,嗓子就有些幹疼起來。
她這是還在怪他嗎?
語氣裡夾帶了委屈,「我回來遇見了所有從前的人,都未曾開口,只是想讓你第一個聽見我的聲音。」
江渚想起昨日裡遇見林森,他還說,「你也知道他那樣……」,看來於崢確實是沒有同他開口說話。
聽著他語氣裡的委屈,整個人好像被泡在了蜜罐裡,原來也沒有那麼苦了。
只不過,這麼長時間沒有見,他愈發會使用自己的天賦了。
以前是不自覺地撩人,現在是專門來撩人,明明知道自己對他的聲音毫無抵抗力,卻還一次次藉助這個攻勢。
於崢又輕輕說了一句,好似失神地呢喃,「你這是不願意看見我嗎?」
江渚有些不忍心了,其實她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見他,這瞞不了他也瞞不了自己。
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不過就是渡卿成了於崢,啞巴開口說了話,沉默的白楊開始張揚起來,她怎麼就有些接受不住了。
無非就是會開口的啞巴聲音格外好聽罷了。
仰著頭去看他,四目相對的瞬間,情緒再也隱瞞不住彼此。
於崢看她小小的一隻,脖子輕仰著,像是受傷後的小動物強自壯著膽出洞打探,模樣刺痛了他,心疼。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伸手拉著她就往前跑了起來。
江渚被猛地一拽有些驚愕,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就隨這人跑了起來。幸好於崢好像還估計著兩人步子的差異,倒不至於她跟不上。
到了走廊盡頭,拐了彎,是片死角的空地。
江渚從於崢的手掌裡掙脫出來了。
兩人就這樣站著,四下都是安靜,只餘下兩人的呼吸聲。從頻率不一到頻率同步,江渚只感覺氣氛都變得曖/昧了起來。
沉默了會兒,見這人仍舊沒有說話,江渚抬腿就打算往回走。
於崢一看,急了眼,伸手一把將江渚扯了回來,正好撞在自己的懷裡。
他低著頭,去看在他懷裡不安分掙扎著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