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沒有回答。
同學們跟著起鬨:「老周都不說話,肯定是默許了,姑娘們,裙子穿起來啊。」
有女生發出一長串「鄙視」的表情。
從來不敢違紀把老師的話奉為圭臬的乖乖女蘇羨音,卻在秋遊的那一天固執地換上新買的格子百褶裙,將寬鬆的藍白校服外鬆鬆套著,遮住了一半裙沿。
她往高馬尾上別蝴蝶結髮夾的時候,像是執行某種盛典的儀式,小心翼翼的將她的底氣與驕傲都封在頭頂,令她不得不抬起頭來。
蘇羨音很少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但是女生喜歡一個人時希望自己能被關注到的那種小心思她也有。
她盛裝出席是為了給自己的告白加油鼓氣,卻又何嘗不是希望他能先注意到她,或許能眼前一亮或許能多看幾眼。
更或許,也會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小聲問同學:「那個高馬尾蝴蝶結的女生叫什麼?怎麼之前都沒注意到過。」
蘇羨音想到這,雙手攤開捂住了紅通通的一張臉。
好像在做夢。
她上小巴車的時候用了點心機,故意緊跟著陳潯上了車,看著他挑了一個位置坐下,她就坐在他之前,透過窗戶上的倒影,目光向後移,就能看見他戴著白色耳麥閉目養神,她則攥緊了自己的裙子下擺。
也是有人能發現她的不同的。
坐在陳潯旁邊的男生跟陳潯滔滔不絕說著昨天晚上刷了一晚上的遊戲機充了兩回電終於刷通了關,忽地話音一頓,壓低了聲音。
蘇羨音在這時候感謝自己聽力不錯。
依稀能聽見男生說:「誒潯哥,你今天看沒看見語文課代表穿的那小裙子?夠靚耶,那蝴蝶結也好看,就頭上那個,以前沒見過她穿裙子呢,你看,你看啊。」
蘇羨音做作地調整了一下坐姿,甚至屏著呼吸收腹。
陳潯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飄進蘇羨音耳朵裡。
「嗯,挺好看的。」
蘇羨音輕勾了下嘴角。
那男生不依不饒:「就這?什麼叫挺好看的,這打扮不常見啊。」
蘇羨音到現在都能完整回憶起陳潯說這句話時的語氣。
他輕笑了聲,聲音淡淡的:「也不算稀奇,今天宋媛不也穿了裙子嗎,高琳琳也穿了。」
「至於蝴蝶結,她們女孩子不都挺喜歡這種配飾麼?」
「得,我跟你說就是白說。」
蘇羨音眼角發澀,很想這一刻就把蝴蝶結從頭上拽下來。
拽得頭皮發痛,叫她記憶深刻最好。
她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她趁著中途去洗手間的空隙,將高馬尾扯了下來,及肩的頭髮垂下來,馬尾的痕跡將髮絲勒出弧度。
她把蝴蝶結髮夾捏在手心裡,狠下心來丟在洗手池邊上,走之前瞥一眼卻又捨不得地拿回來。
蝴蝶結上沾了水,色彩變得灰撲撲的,她的心也灰撲撲的,卻不捨得放棄,就像她也沒完全放棄她的告白計劃。
她寫了一封在現在看來酸到掉牙的老派情書,就放在書包最外層的格子裡。
她趁著陳潯遠離人群走進樹林裡的時候,悄悄跟上去。
信封被她揉得皺巴巴的,她卻像是喝下藥水的海的女兒,喉嚨裡一陣乾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默聲練習著怎樣念陳潯的名字開頭更自然。
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開口的必要了。
她看見陳潯走到樹林裡,在宋媛身側坐下,搶宋媛的書看,嘲笑她躲在這裡偷偷看什麼言情小說。
兩人那樣親密,那樣自然,那樣般配,蘇羨音鼻尖一酸,邁著步子小跑開了。
她再也沒有動過要表白的念頭,那套只被她穿過一次的學院風套裝被她永遠地封鎖在了櫃子裡,蝴蝶結髮夾終於被她狠心丟了,連同著那封開頭用雋秀的字跡寫上「陳潯你好」的撕碎了的告白信,靜靜躺在返程路邊的垃圾箱裡。
永遠被她留在了17歲的秋天。
她聽說過很多傳言,宋媛和陳潯是青梅竹馬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同班,陳潯和宋媛早就在一起了只是不打算頂著早戀的名頭頂風作案所以沒有公開,陳潯和宋媛一起回家週末還會去對方家裡蹭飯……
她不是沒有聽說過,只是固執地不信。
好像掩耳盜鈴是暗戀者的常態,她只想維護自己小世界的安寧。
悲壯地一遍遍寫下喜歡陳潯的字樣,再告訴自己這本來就是一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