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昇頭一次和季舟陵達成一致,輕描淡寫落下一句,&ldo;最近別出門了,靜養著。&rdo;
然後,莆園便不再為她開門。
第五天的太陽熱烈,周顏盯著已經結痂的小臂,凹凸的褐紅色硬殼拉扯面板,像不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周顏讓人把窗簾完全拉開,太陽坦坦蕩蕩落進來,她喜歡一切都亮得反光的模樣。
強光刺入她的眼睛,帶來暫時失明的暈眩,令身體產生失重的漂浮感,只有在這時,周顏才覺得她是輕盈的。
對著地板上一塊完整的澄黃,周顏想自作主張邁出停止的第一步。
月亮剛出來,便會聽見裴昇的腳步聲,有條不紊的,一聲聲越來越實。
他推開臥室門,窗邊躺椅縮著小小一團,臥在月亮般的彎弧裡,扭臉無聲看她。
&ldo;第五天了,傷口還疼不疼?&rdo;裴昇漫不經心解襯衫紐扣,作古正經的領口變得懶散。
他撈起周顏的胳膊,檢查她的傷口,溫熱的氣息又拂上去,像細砂紙輕輕滑過。
&ldo;不疼了。&rdo;周顏低低說。
聲音在空中聳了聳,周顏被他橫抱起,放進不會搖晃的單人沙發,幫她擦今天最後一次藥。
周顏看著他拿棉簽的手,毫無徵兆地說:&ldo;婚禮能不能推遲?&rdo;
棉簽忽然停在胳膊上,棕色藥水暈開一灘愈發深的印記。
&ldo;為什麼?&rdo;裴昇抬眼看她,微弱的情緒湧動,眉頭捏在一起。
也許不止是推遲,而是取消,只是現在不適合說出口。
&ldo;我現在這樣……不好看。&rdo;周顏蹩腳地臨時找藉口。
&ldo;還剩三十二天,不礙事。&rdo;裴昇擱下棉簽,復又看她一眼,&ldo;別想太多,大不了戴一副長手套遮住。&rdo;
&ldo;我沒心情也沒精力打理婚禮前的事。&rdo;
&ldo;婚慶公司會弄好的。&rdo;
他總會提出無法反駁的解決辦法,周顏只能啞口無言,更想直接坦白一切。
&ldo;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一直有隱瞞你的事……&rdo;
&ldo;如果有,就繼續瞞著。&rdo;裴昇打斷她,平靜得不像一個受騙者,&ldo;我們的關係不會有任何變化。&rdo;
周顏不敢相信這句話的真實性。
可她忽然說不出口,腹稿來回寫了五天,周顏艱難的心臟和大腦,令她發不出任何坦白的音節,她害怕面對坦白後的世界。
一覺醒來,餘覃已經坐在樓下喝茶。
紗簾旁黃銅架上擺著蘋果,餘覃削好一個,細緻地切成小塊,裝在鍍金邊的果碟裡,周顏沒有伸手去接。
房裡靜得彷彿不曾有人來過,餘覃陷入沉默,握著周顏有氣無力的手,像小時候那樣捏了捏她的指頭。
周顏已經六天沒能推開花園的鐵門,她再次向餘覃提出放棄的想法。
&ldo;你是道德感太強,所以心理負擔大。&rdo;餘覃仍試圖勸她。
&ldo;你不用哄我。&rdo;周顏的聲音太低,像一盆被水撲滅的炭火,&ldo;你知道季女士什麼打算,從今以後,她不會讓我做任何自己的事情,我這輩子已經要到頭了。&rdo;
該稱之為罪有應得嗎?周顏不服氣,憑什麼她的愛好和理想,被輕飄飄一句話判了死刑。
她說了自暴自棄的話,明知餘覃最心疼她這副樣子,她還是說出口了。
&ldo;媽媽,你給我一個腎,是為了讓我成為別人家裡的標本嗎?&rdo;周顏低哀地問,盯著地磚上的浮雕黯然失神,那隻手還被餘覃輕輕拉著。
呼吸好似靜了片刻,餘覃第一次變得優柔寡斷,這不是她的生存態度。
餘覃認為人生大體是美好的,偶爾才能嘗到受挫的滋味,世界對她而言充滿吸引力,她希望周顏也能體會這種吸引力。
是所以她選擇誕下一個孩子,選擇捐出一顆腎臟,換取孩子繼續體驗人生的機會。
從沒有哪一刻,是為了讓周顏變成豪門裝裱後的標本。
餘覃第一次覺得,她可能選錯了。
&ldo;不是的,當然不是。因為這輩子有你和你爸爸,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