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
太合郡主只看見他金榜題名,看見他意氣風發。可他覺得他是這世界上最差勁的男兒,他的懦弱害了兩個姑娘,他擔不起她們對他的感情。
柳梓唐去尋了公孫冰,公孫冰見他今日這般模樣,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不枉這些日子為師付出的心血。”
眼前的少年已經脫去了初來大興時那股子小縣城裡出來的小家子氣,變得沉穩,變得優秀。這半年除了學文,公孫冰也一直在讓柳梓唐習武。她沒有兒女,這半年的相處,她已經將眼前的少年當作她的親子。原本還瘦弱單薄的少年,如今已經使得一手好劍,隔著春衫也能隱約看出硬朗的線條。
“師父。”柳梓唐見到公孫冰,卻是撩起衣袍,在公孫冰面前跪下,深深一拜,“師父對杞之的栽培之恩何其深重,杞之能有今日的成果,皆有賴於師父。”
“這是做什麼?”公孫冰笑著攙扶他,“這裡這麼多人,倒是叫人笑話。”
柳梓唐當然知道,這園子裡的人可都在看他,但他這一跪,正是跪給某些人看的。
今日曲江宴柳梓唐姍姍來遲,原是在路上直接被李承牡攔下,請他明日過府一敘。柳梓唐當然知道這位在官場上與他師父不睦——甚至隱隱超過了竺自珍。他並不能理解,師父與竺自珍之間是有過節,可這李承牡為何如此厭惡師父?這李承牡三番兩次指使人彈劾師父,想讓師父把地官左司徒的位置騰給他們李派之人。但師父並非尸位素餐、德不配位之人,竇派的言官幾次在朝堂上力保公孫冰,讓李承牡碰了好幾次釘子。
若說李承牡彈劾公孫冰,也不過揪著公孫冰是女子一點。
這次當街把他攔下,不外乎見他成了內史令,日後在聖人面前說得上話,想要嘗試著能否拉攏他一下,挖竇派的牆角。
這事兒李承牡也不是第一次幹。
“柳狀元,這冰娘不過就是個妓女,跟著她,你的仕途不會順暢的。”李承牡騎在馬上,高昂著頭,神色傲慢,“鄙人也是惜才,不忍心見你這樣好的郎君跟著那等賤人白白丟了清譽。你若有意,我李府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不必了。”柳梓唐陰著臉,打馬與李承牡擦肩而過。
如今,曲江園內這一跪一拜,柳梓唐算是在眾人面前和公孫冰繫結死了。他見到的師父,博學、儒雅,朝中的地官左司徒公孫冰也好,備受學子敬仰的玉壺先生也好,還是那個曾經在教坊司的冰娘也好,都是他的師父。師父教他學問,也教他為人處事,這些都是師父踏著過去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師父自己從來不覺得自己的過往是不堪提及的,那他也不在乎。
他柳梓唐就是公孫冰的徒弟。
“好一幅師徒情深!”一側涼亭內,李承牡撫掌大笑,“男兒膝下有黃金,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想不到我們的新科狀元竟然還會跪一個妓子!真是妙哉妙哉,奇哉奇哉!”
“呵呵,我這個妓子能教出個狀元郎,也是我的本事。”公孫冰拉起柳梓唐,笑盈盈地望著李承牡,“聽聞李司馬的公子在太學裡次次考試都不合格,已經十歲了,四書五經裡還有字兒認不得。不若李司馬也將令公子送來我這裡,也許再過六年,令公子能成我手下教出的第二個狀元郎呢?”
她眼明心亮,徒弟這一跪,怕是路上遇著這李承牡了吧?想不到她這個徒弟還怪會給她臉的。
就是這李承牡,一天到晚的除了罵人就是罵人,一次都沒在她這裡討著好過,還是喜歡撩撥她。真是人菜癮大。
“哼。”李承牡冷哼一聲,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哪來的牝雞,飛到這曲江園來,咯咯咯地亂叫,弄得滿園子騷味。”
竺自珍在一邊有些幸災樂禍地掩面低頭假裝喝茶,小鬍子在袖子後面抖了一抖。
這曲江園內還有不少女子,有女官,也有此次新科的進士,聽見李承牡的話都有些不服氣了起來。公孫冰卻在一眾女子衝李承牡發難之前開口,笑著問柳梓唐:“杞之,你說這牝雞下的蛋,怎麼還開口說騷了呢?”
“師父,學生在老家時也見過新下的蛋,有些沾著雞屎,很是噁心。還有的蛋,即便是扒掉外面的雞屎,開啟來也是惡臭撲鼻,很是難聞。”柳梓唐一本正經地回道。
公孫冰笑著睨了李承牡一眼。
你說我是牝雞,我說我是你老母!
李承牡被氣了個滿臉通紅。
園子裡,有不少女官和竇派的官員毫不給李承牡面子地哈哈大笑了起來。竺自珍掩在袖子後的小鬍子抖得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