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太子殿下謬讚,此處乃是前朝哀帝別院改建而來,自然富麗堂皇。因著是皇家的規格,平常的欽差來了也都只能住到西街的客棧去,這驛館還是第一次待人呢!”
縣令點頭:“聞縣丞說得是。”
維揚縣的縣令姓周,也是個妙人。此人的官是買來的,沒有讀過書,甚至不識幾個字,因此維揚縣的大事小事都是聞縣丞在操辦,他就像是個吉祥物,只在重要場合出現,擺擺官架子,然後附和一聲:“縣丞說得是!”官署裡的眾位差役平日私下戲稱他為說得是縣令。此時他也秉承著一貫的吉祥物自覺,任由聞縣丞招呼辛溫泰。
辛溫泰被聞縣丞引到上首的位置坐下,擺了擺手道:“都坐下吧,本宮不是那等擺架子的人,既然是以欽差的身份來,那就都是父皇的臣子,無需這些貴賤之禮。”
“是。”下屬諸人都坐向兩旁的座位。
話雖如此,聞縣丞的話還是讓辛溫泰心裡熨帖。聞縣丞示意下人上菜,立馬從門外走進來一水兒穿著水綠色綾羅薄紗的小娘子端著精緻的瓷盞走進來。江南的女子身段柔軟,聞縣丞準備的衣物那是該遮的遮,該露的露,出水藕節一般的肩頸腰肢,配合著水色的綾羅,走起來飄飄擺擺,真如楊柳經風。辛溫泰身邊的侍從都看呆了眼。而辛溫泰卻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眼神裡看不出一絲波瀾,面上卻依舊掛著和煦的笑。
“殿下,這是桂花糖藕。”
“太白醉蟹。”
“蟹粉獅頭。”
……
精美的江南菜餚被一道道呈上。辛溫泰只是每道都淺淺地嚐了一下,隨後微笑著點了點頭:“果真是魚米之鄉,這菜餚如此精緻,本宮都想將今日做菜這廚子請去東宮了!”
“能被殿下看中,是他的福氣。”縣丞笑道。
花廳的抱廈之中。
聞亭靜悄悄打量著坐在上首的辛溫泰,眉宇間劃過一絲疑惑。她總覺得這辛溫泰的眉眼有些眼熟,但又不知道這種眼熟之感從何而來。畢竟她只是個縣丞庶女,若說見過太子未免託大,可她越看,那熟悉感越強烈。
“大膽!”聞亭靜正看著呢,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低喝,一個侍衛走上來,一把拉開了聞亭靜,“你是何人,這裡不是你待的地方!”
“大哥息怒。”聞亭靜柔柔一拜,身姿嫋娜,叫那侍衛一瞬間有些晃神,“家父乃是維揚縣縣丞,小女今日是來驛館幫忙做事的。”
“去去去,趕緊走。”那侍衛趕緊驅趕聞亭靜,見她一副受了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樣,實在有些惹人憐愛,不由放緩了聲音,“你是縣裡的女官吧?大哥好心提醒你一句,我們太子殿下素不喜女官,你們啊,可別再往前湊了。”
“這……?”
見聞亭靜語氣裡多了一絲探尋,侍衛趕緊加重了趕人的語氣:“少打聽你不該打聽的!知道太子殿下不喜你們就足夠了,別在這裡現眼就夠了!”
聞亭靜一挑眉,覺得這太子也是夠奇怪的,便止住了好奇,回去幫著點太子隨行的物件了。
若說這辛溫泰是真的受寵。辛溫泰年幼時一直在大興,說是皇孫,在辛兆下落不明之後卻被養在長公主膝下,其實是辛氏扣在黎氏手中的質子。或許是因著對這個兒子有補償心理的緣故,辛兆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顧念著兒子從未出過大興城,辛兆讓他來江南散心不說,光從此次前來辛溫泰乘坐的步輦就可以看出這位太子爺平日的生活多麼奢靡。何況他隨行攜帶的物件,像是搬空了東宮,從衣物到用度,甚至連黃花梨的椅子都帶了一把。聞亭靜一面幫忙清點太子的隨行,一面暗暗咂舌。她原以為廣陵郡已經是天下頂頂繁華的地方了,卻沒想到大興城的勳貴能窮奢極欲到如此地步,這才是真正的仙人生活吧!想到柳梓唐不日就將秋闈,她相信以柳郎的才華,定能奪個狀元郎,而自己也將成為官夫人……聞亭靜心中又泛起了漣漪。
只是……
柳郎才色俱佳,光是在維揚縣有一個楊菀之就已經夠討厭了,大興城的高門貴女那麼多,萬一有看中她的柳郎的人怎麼辦?想到這裡,聞亭靜又暗暗絞起了帕子。
這廂聞亭靜忙完從驛館走出,往聞府去的路上,正巧撞見辛溫平從縣學出來。辛溫平見到聞亭靜,沒好氣地翻了她一個白眼。
聞亭靜因為已經考上了縣裡的司簿,便沒有再去縣學,也有好一陣沒關注楊家姐妹了。莫名其妙地接了辛溫平一個白眼,她也覺得怪好笑的。要怪就怪她們那個短命的爹死得早,反正未來的柳夫人是她!聞亭靜得意洋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