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柳梓唐照常到地官署點卯,約莫半個時辰後,便聽下面的小吏前來通報:“大人,李家酒莊的李東家求見,說是昨日與大人有約在先。”
“確有此事。領她進來吧。”
不多時,只見穿著一身織錦圓領的李勝施施然跟在小吏後面走了進來。她的一張滿月臉被上好的毛皮簇擁著,看著貴氣逼人,倒是顯得地官署有些寒酸了。李勝對著柳梓唐行了一禮,柳梓唐示意她請坐。
隨後是三兩句客套話。
柳梓唐下面的小吏為李勝倒上茶,李勝托起茶碟輕抿一口,笑道:“抱月茶社新上的香蘭烏龍,今年大皇女的生辰宴上被聖人誇過一回,如今在兩都已經被炒到有價無市。能在柳大人這裡喝到,倒是李勝沾光了。”
柳梓唐嘴上道:“這不是因為同錢東家是同鄉,本官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也是沾了錢東家的光。”
這事他心裡門兒清。辛溫平這個皇帝當得可不容易,抱月茶社明面上只有錢放一個東家,實際上有一半兒是辛溫平的產業。茶社這些年在辛週四處捐錢,建書院、書館、養濟院、慈幼院、修路修橋修水井……其實捐的是辛溫平的私庫。
她雖在九五之尊,可終究還是套在枷鎖之中。因為是女子,她要承受更大的壓力和期盼,她太想向世人證明自己——給辛周百姓一個盛世,讓史書看見女主天下不是錯誤的決定。
茶,其實不是什麼頂好的茶。但天子一言,可以讓這茶身價倍增,成為富人名流爭相競價的精品。於是流出來的錢養活了茶社、茶農,也養活了辛溫平的天下大計。其實這些買茶的人中不乏一些權貴,他們未必不知這是聖人的小花招,但都選擇了推波助瀾。
只是這些民間的富商,就不知其中的關竅了。
“錢東家能在而立之年成為富甲天下的皇商,李勝實在是佩服。”李勝說話時眼角的細紋微微漾開,“不過李勝也知曉,這做買賣的,小富即安容易,大富大貴還是要乘得東風。柳大人和柳大人上面那位,應當才是錢東家的東風吧。”
柳梓唐聞言,不由高看李勝一眼,但嘴上卻道:“李東家慎言,本官素來秉公辦事,不做那官商勾結的勾當。”
“明人不說暗話,李勝倒底只是個粗人,除了買地,也沒和官府做過生意,草民就開門見山吧。”李勝忽然正色道,“實不相瞞,我們李娘子酒的商隊這些年也在做海外生意,去歲得了機緣,在天竺結識了幾個羅馬商人。這些羅馬人無一不富可敵國,在我的邀請下,他們有了來杭越兩州行商的想法。若是能吸引更多這樣的商人前來杭越兩州行商,柳大人又何愁扞海塘的資金呢?”
海塘消耗巨大,如今已經不是秘密。但除了一些有心人和潮神的堅定擁躉,更多的百姓還是清楚知曉修築海塘的重要性。自鹽官海塘被毀之後,這些日子也陸續有百姓自發前來官府,說要為海塘捐錢捐力。
柳梓唐沒有出聲,用指尖輕輕點了點桌子。若是真如李勝說的那樣,有大量的海外商人湧入杭州府,那必然會如當年波斯商人進入兩都一樣,帶來大量的資金。抱月茶社就是如此起家的。
而李勝顯然是想要這樣的東風。
她只是一介商人,外商要想進入杭州的市場,還要柳梓唐這個司徒使點頭。而柳梓唐則想知道,李勝坐在他的對面,想要和他談的條件是什麼。
見柳梓唐不開口,李勝接著道:“外商前來杭州,除了資金也會帶來貨物,如果不加規範,勢必會對現有的商戶造成衝擊,所以需要一個萬國商會對他們進行管束。李勝想做這個牽頭人,也想做這個商會的會長。”
李勝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張銀票遞給柳梓唐:“這是我們李娘子酒捐給海塘的一點綿薄之力。”
柳梓唐看著銀票上寫著的大大的黃金一百兩,想推回去,但是又覺得肉疼。只能咧了咧嘴,橫豎做了這個司徒使,他前半輩子的臉都不要了。既然是捐,那就是無償地給錢,李勝要提什麼條件麼,他可不會答應。
“商會是商人的民間組織,只要不做亂,我們官府一般不會去管的。”柳梓唐臉上的笑有點僵硬,按在銀票上差點將銀票推回去的手停在了半路,又將銀票拿了起來,順手遞給一旁的小吏,“張順,李娘子酒給海塘捐銀一百兩黃金,你一會兒帶李東家去走個流程,錢收到庫裡。”
張順心裡暗想這個李勝算是踢到他們地官署的鐵板上了。都說這柳大人除了對冬官署大方,平日裡那是個不折不扣的鐵公雞,錢進了地官署的門,就別想輕易地出去。只怕這李娘子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