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威慌慌張張地將辛溫平扶到太微殿後的臥榻上,他雖然是太監,到底是個男的,此時束手束腳,感覺哪哪都不對勁。
辛溫平卻咬著牙道:“速速讓賀蘭素、章晚規和叔父進宮!”
如今她最怕的就是有人趁她生產時作亂。只是這一邊讓他找太醫,一邊讓他找幾個夏官,程思威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在太微殿裡打轉。
辛溫平忍著痛道:“女子生產時間漫長,你先去找賀蘭素,讓賀蘭素的人去通知章晚規和叔父,不會耽誤我的,快去。”
“好、好。”程思威著急忙慌地走出去,卻在邁出太微殿時斂住了神色,故作淡定地往外走去。
吳太醫已經手腳麻利地用烈酒為自己全身消毒。女子生產九死一生,而很多女子即便挺過了生產關,也可能會死於產後突發的產褥熱。這產褥熱很像是軍隊中軍人受傷後感染髮生的病狀,是月家軍的一位女軍醫提出,用烈酒擦拭傷口後感染髮熱的情況會降低,而為傷患處理會出血的傷口之前用烈酒擦拭自己的雙手也成了西南軍醫的習慣。後來大家發現月家軍的將士凡結婚生子之人沒有死於產褥熱的,這個習慣逐漸就傳遍了所有女醫。
如今為聖人接生,吳太醫更是不敢輕慢。
這廂吳太醫為辛溫平做好架勢,辛溫平已經痛得淚眼漣漣。上陣殺敵受了很多傷都沒有哭過的鐵娘子這會兒在龍床上痛得想打滾,可兩腿戰戰沒有力氣。耳朵裡嗡嗡作響,連吳太醫在說什麼都聽不見了。好在程思威的腳程夠快,吳太醫的助手很快就來了。辛溫平眼淚汪汪地在床上直喚道:“阿姊,我要阿姊……”
痛得神奇恍惚之時,覺察到殿外有喧鬧聲。忽然一隻大手握住了辛溫平的手,辛溫平痛極,手上使了些力氣,就聽見錢星梵輕輕倒抽了一口涼氣。
但他沒有抽走他的手,而是跪坐在床邊,關切道:“你就當我是阿姊,平兒,不要怕。”
平日裡一個眼神就能讓文武百官膽寒的辛溫平此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心想月槐嵐騙人啊,剛有身子的時候月槐嵐安慰她說生孩子很快的,還說當年生月霜雙的時候,穩婆還沒來呢,月霜雙已經猴急猴急地出來了。辛溫平現在真的很想問月槐嵐這樣算不算欺君之罪。她痛得快要死了,就見吳太醫一面用烈酒又將雙手擦了一遍,一面對她說:“陛下,得罪了。”
不等辛溫平有反應,吳太醫已經吩咐助手將辛溫平的腿架起來:“聖人這一胎位置有點不太正,我處理一下。”
所謂的處理,是將手伸進去撥一下。
吳太醫在處理,辛溫平想死的心都有了。兩個助手也在戰戰兢兢,心想見到了聖人大失龍顏的一面,一會兒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只有吳太醫神色認真,好像躺在她面前的不是九五至尊,就是砧板上的一塊魚肉。
錢星梵也完全嚇傻了,知道女子生產九死一生,卻沒想過恐怖至此,握著辛溫平的手都抖了一下。一旁,原本跟著錢星梵一起進來的章雲舟早就退在殿外不敢進來,就聽見辛溫平大罵道:“吳太醫,你乾脆殺了朕算了!”
“老身不敢。”吳太醫已經收回了手,用乾淨的帕子擦了擦,又用烈酒清理,“陛下罵老身,說明還有力氣。不如把力氣用到該用的地方。”
吳太醫看病的風格就是如此,高超的醫術配合極致的嘴毒,病一半靠治一半靠罵,不過礙於辛溫平的身份,還是收斂了點兒。
說著,她吩咐助手道:“去把剛剛溫著的藥拿來。”
辛溫平折騰這麼半天,藥也熬好了。吳太醫將藥遞給錢星梵,錢星梵小心翼翼地捧著藥碗,將那一碗催胎的藥物餵了下去。辛溫平現在身下已經痛到麻木,吳太醫鼓勵道:“頭已經出來了,加把勁兒就解脫了。”
胎兒的頭出來以後,很快整個身體也落了下來。吳太醫手腳麻利地捧起胎兒,將身上的羊膜弄乾淨,剪好臍帶,抱到辛溫平面前:“恭喜陛下,是個公主。”
辛溫平咬牙切齒道:“你們都騙朕!”
知道辛溫平在罵什麼,吳太醫輕輕嘆了一口氣:“陛下,您覺得老身為什麼無兒無女呢?”
“……”
“有些話吧,其實就是個安慰。”
到底身體素質強,辛溫平此時還有些餘力。差了宮人進來替她收拾好身子,章雲舟已經跑去看小公主了,倒是錢星梵扶著辛溫平在給她喂藥。
章雲舟抱著小公主坐在床邊的軟凳上,對辛溫平滿臉笑意道:“妻主您看,這孩子和您生得多像!雪白雪白的一團,好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