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正大馬金刀地單腳踩在那虎皮椅子上像山大王似的吆喝:“用力啊!沒吃飯嗎?今天老孃高興,誰贏了,老孃就把這張虎皮送他!”
見楊菀之多看了那夏官兩眼,辛溫平介紹道:“那是張大人,阿姊你去劍南道以後調任到兩都的,也是個妙人兒。她爹以前在幽州一帶做土匪,後來被朝廷招安,她是和咱們京中別的官不一樣,有趣得很。”
“難怪看著像山大王。”楊菀之笑道。
“你別說,同僚給她起的外號還真叫山大王。”辛溫平失笑,“我本來說這御射場的比武讓她幫我看顧著,結果她自個兒倒是在這裡玩得開心了。”
辛溫平雖然說著,卻也沒去打擾張大人的興致,帶著阿姊去要了一匹馬,拉著楊菀之去騎射。楊菀之哪裡比得過辛溫平,她能把弓拉開就不錯了,更別提射中靶子。辛溫平倒是玩得開心,盡興之後拉著楊菀之回去吃東西了。
萬壽節的三天,楊菀之是沒有什麼煩惱,吃喝玩樂就過去了。臘八當日還和便服出行的辛溫平一起去雁慈寺喝了臘八粥,請了平安符。臘月初九,剛回來的楊菀之立馬被冬官署抓壯丁,去配合春官署佈置明日登基大典的一應事宜。倒是柳梓唐覺得不習慣了,在綿州的時候每天一睜眼就能見到楊菀之,這回來幾天楊菀之又成了那個冬官署的陀螺,忙得腳不點地,難得一見了。
臘月初十,天子登基。一番冗長的祭祀儀式讓楊菀之連連哈欠,柳梓唐還看見有肅政大夫在一邊看著楊菀之一邊悄悄小本本記筆記,他幾乎可以想到大朝上立馬就有人要彈劾楊菀之在天子登基大典上打了十幾個打哈欠。
其實所謂的登基典禮不過就是祭祀一番先祖,然後宣佈一下改元,之後大赦天下。辛溫平素來奉行一切從簡原則,祭拜先祖時簡要說明自己臨危受命,等到天下初定才有臉面祭祖,之後就是文武百官前往在明宮朝拜。
朝拜之後,辛溫平宣佈了新的年號,為“太初”,之後大赦天下。在此之後,便是對官員的任命和封賞。如月槐嵐、賀蘭敬等人,早在大亂初定時已經封賞過,自然不再論;公孫冰被擢為小冢宰,王文珍被任為幽州司馬使,何瑤為淮南道司寇使,直接和她爹成了平級。對養父楊冰又是抬了位置,從仁恩公抬成了仁王。
提拔完這一圈,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楊菀之身上。
辛溫平也在看楊菀之,她指尖有些煩躁地點了點面前桌上的那張薄薄的紙。這張調令,她不知道該不該發出去。
於是她開口道:“自竇愛卿回鄉丁憂,這左司空之責一直由右司空錢大人代為行使,如今錢大人也要去地方任職,左司空的位置不能一直空著。朕心中倒是有個人選,不知綿州司空使楊大人可否擔此大任?”
她說話時,目光落在楊菀之身上。
楊菀之起身,上前一步,行君臣禮,正要婉言謝絕,話還未說出口,就聽見一道聲音響起:“陛下,臣以為不妥!”
發言的是個肅政大夫,楊菀之根本不認得。那肅政大夫滿臉憤慨道:“陛下,賞罰之事應當公私分明,楊菀之對您有恩,這是無可非議之事,陛下大可以封賞爵位,怎麼可以如此輕率地將官位給出去?”
他話音剛落,竟是竺可危出言反駁:“楊大人入朝十年,政績頗豐,從洛陽明堂到你我腳下的在明宮,都是她主持的營造;此次又主動請纓前往綿州,救綿州百姓於水火,依臣看來,楊大人擔得起左司空一職。”
竺可危並非出於好心。他們這些老臣都知道,楊菀之離左司空差得遠呢。只是捧殺嘛,這可是竺可危他們最拿手的。若是辛溫平真的讓楊菀之做了這個左司空,楊菀之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什麼建樹了。
公孫冰也不認可地望向辛溫平,當今聖人就是這點不好,一遇見她阿姊的事情就會犯糊塗,有時還很獨斷。這張調令的事辛溫平瞞得死死的,就連內史府都沒聽見一點風聲。
“楊菀之制舉入朝,未經科考,能到如今的官位已經算是到頭了,我朝從未有制舉之人擔任六官長官的先例,這是其一;她如今尚未到而立之年,資歷淺薄,左司空之職明明有更多的合適的人選,陛下卻非要因為一己之私提拔她,更是跌破底線,這是其二!”那肅政大夫氣憤地看了楊菀之一眼,“聖人這樣,讓一眾寒窗苦讀的學子何其寒心!一個僅有口耳之學的人,怎麼能擔此大任?”
話裡話外,還是覺得楊菀之沒什麼才學,因此心中不平。
辛溫平輕輕往龍椅上一靠,饒有興致地盯著那肅政大夫:“朕可不認為楊大人僅有口耳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