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自珍心裡已經破防,但表面上還要維持自己作為大冢宰的體面,面向聖人鞠了一躬,道:“陛下,柳大人所言,句句都在針對老臣,不可當真!”
柳梓唐:……五十多歲的老男人了,被罵了還要告狀,真無語。
自己的犢子,當然自己要護著。公孫冰立馬出言道:“杞之年輕氣盛,眼裡見不得不公之事,青年人行事激進乃是常態。陛下寬宏,定然不會往心裡去;竺冢宰也勿要和小輩計較。修憲乃是秋官之事,臣相信王司寇和諸位秋官大夫對此定有解法,我們其他五官還是不要指點了。”
今日是大朝,幾乎所有的官都來了,大殿裡烏泱泱全是人,因為剛剛那件事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辛兆心煩。雖然楊菀之是他“貶”出去的,但如今他也是正有奪情起復之意,這馮師儒連他手下的官、他女兒的養姐都敢動,簡直是蔑視皇家、膽大包天!要他說,這馮師儒就該以蔑視皇家的罪名直接砍了。可惜這個罪名早在十幾年前就被母皇取締了,不然,能省掉多少煩心事!
而公孫冰這一句話,也恰恰說到他心口上了。王恩這個大司寇很會揣摩他的心思,這馮師儒一案,他打算直接交到王恩手上。而王恩也知道,這馮師儒原本乖乖地認了那盜賊罪,可能只是坐兩年牢。這下鬧大了,鬧到要落在他手上了,能咋辦?看在聖人和二皇女的面子上,不死包賠!
果然,聖人開口將此案丟給了王恩,要他把案子“處理妥當”。
而把馮師儒案甩掉了,聖人卻突然開口問坐在一旁認真記錄今日朝會、彷彿剛剛在討論的那個案子與自己完全無關的辛溫平道:“平兒,此案你有什麼看法?”
辛溫平抬頭,平靜地答道:“父皇,此案牽扯到兒臣養姐,按例兒臣須得迴避,兒臣便不就案情討論了。但修憲一事,兒臣確實有些看法。兒臣以為,這何大人提出的建議,保護的是女子不假,可這些女子,同時也可能是諸位大人的母親、姐妹、妻女,所以,兒臣認為何大人的提議很好,既是在保護大家,也是在保護小家。”
聽到辛溫平這麼說,辛兆有些讚許地點了點頭。
辛溫平繼續道:“何大人所提的絞刑,確實有量刑過重之嫌。兒臣以為既遂之罪,以腐刑刺字為佳,讓這些姦淫之輩再不能夠欺侮他人的妻女姊妹;而未遂之罪,一旦論定,刺字流放,以充苦役。”
辛溫平說話時,也暗暗揣摩著辛兆的心思。方才何瑤提議時,他分明是有幾分厭煩牴觸的,但自己開口,提到保護的是他人的妻女之時,辛兆的臉上明顯浮現出思考,旋即點頭認同。在這件事情上,她已經捏住自己這位父皇的點了。
他若如竺自珍一般,只看到對男子苛刻的一面,自然會對修憲牴觸。但辛溫平在提醒辛兆,這次受欺負的,是你女兒的養姐,是本該在你羽翼之下的人,是你自以為的、帶有親族標誌的所有物,不是“她者”。而你,有姬妾,有女兒,你要保護你的這些“所有物”。
其實在辛溫平看來,何瑤所說的論罪是合理的,只是很多事情,尚且需要徐徐圖之。
果然,辛兆思索了片刻,點頭道:“朕覺得平兒所言有理,王愛卿,你覺得呢?”
“二皇女果然天縱奇才,二皇女所說的,也正是老臣以為合適的,果然是後生可畏啊!”現在這位正因為有個天才女兒得瑟著呢,王恩自然也是順著毛的。
辛兆果然滿意地點了點頭:“朕深以為然。”
今日的大朝,因為馮師儒案,官員們都吵得口乾舌燥,辛兆見沒有別事情要奏,便散朝了:“今日便到這裡,若有其他要事,朝會之後自去太極殿找朕吧。”
退朝之後,竺自珍看著公孫冰師徒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招呼了一個他手下的地官大夫,問道:“那個柳梓唐的桌上是不是養了一盆什麼東西?”
他因為職務需要,也曾去過地官署,隱約記得柳梓唐的辦公桌上放了盆花草,他去時,這小子正很寶貝地澆花。
那地官大夫點了點頭,有些疑惑道:“是有,放了一盆文竹。不過很多同僚都會在案前放這個,是他那盆有什麼問題嗎?”
“我知道很多同僚會放。”竺自珍點了點頭,“我也放過。竹子嘛,節節高升,都想升官呢。”
“那……”
“你去打一壺開水,給我把他的竹子澆死!”竺自珍咬牙切齒道。
“啊……啊?”
“我竺自珍在大冢宰的位置上一天,他柳梓唐就一天都別想升官!”
“大人,比起澆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