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意料的是,紀離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吳導吧。」
主持人覺得他怎麼看怎麼笑得勉強,趕緊追問道:「是吳淺吳導演麼?」
紀離點點頭。
「吳導對您也是讚賞有加,看來是英雄惜英雄啊。所以你們最近有溝透過再度合作的可能性麼?你希望是什麼樣的作品呢?」
紀離搖搖頭,微微沉默後輕聲:「宣傳期之後就沒太多聯絡了。如果是他開口問的話,我想什麼型別都可以吧。」
那一刻,他是真的覺得,如果吳淺能夠死而復生,就算他的那些構想大膽荒謬,表現形式誇張肆意,陪著他瘋,倒也不是不可以。
主持人嬌笑起來:「吳導如果看到今天的節目,我想很快就會和您聯絡的,觀眾朋友們一定也很期待看到兩位雙劍合璧,創作出更好的作品。」
紀離冷冷地看著她,不輕不重地笑了笑。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他在心裡反覆道。
第三章:鏡頭裡飄忽的你
第二天下午,紀離終於抽空去了趟崑崙公寓。吳淺一直留學西洋,挑房子也自然挑在西塔。15層的層高,足以看到遠處鬱鬱蒼蒼的林木與散落周遭西式建築綽約的剪影。
紀離算是名人,儘管保全周密,保安門衛倒也沒怎麼阻攔,直到他站在吳淺家門前,一切都相當順利。
深吸一口氣,為防留下指紋,給可能的偵破工作帶來麻煩,紀離戴著手套將那鑰匙取出來,小心翼翼地插入鎖孔。
嘎達一聲,門輕易被開啟了。
紀離戴上鞋套,猶疑著走進去。
裝潢佈置與所有的酒店式公寓無異,奢華足矣,卻毫無居家之感。紀離並未感到些許對豪宅的妒忌,反而深深念起自家溫馨的好來。
吳淺想來生前已極少在此居住,無論是味道還是灰塵,都昭顯著被冷落的痕跡。紀離有些煩躁地環顧一圈,400多平米的房子,說大不大,吳淺若真的留了什麼線索給他,要找起來也不太容易。
夕陽躲在烏雲後,給陰霾的雲層鑲上了一層金邊,偶有或灰或白的信鴿成群而過,場景美得像一幅畫。
他無比茫然地站在原地,大千世界一片靜寂,只除了血液衝擊耳膜的聲音。
忽然,他轉身一扇扇開啟房門。
他突然想起當年拍戲時有次閒聊,似乎也是這般的景緻,天幕盡頭有無盡斜陽。
是在一個小小的咖啡館,他飾演的男主角在窗邊靜靜坐著,等著兇手自投羅網。
場記還未準備就緒,他便一個人坐著醞釀情緒,吳淺像是累了,坐在他對面喝咖啡。他原本鋒利的眉目在夕光下柔和起來,難得有幾分溫存。
「我在想,」他突然說,「我家裡要有個房間,什麼都不放,只要一對椅子一張桌,不下雨的時候,興許可以看到夕陽。」
紀離當時的回應,如今自己早已記不清楚,只還記得對方瞳孔裡自己的倒影。
如此清晰。
他有些莽撞地開啟朝南的房間門,果不其然整個房間空空蕩蕩,只在飄窗旁邊擺了一張實木矮桌,一對木椅。而矮桌上有一個很大的金屬盒子,若猜測無誤,恐怕承載著吳淺身後所有的秘密。
幾乎是小心翼翼地,他緩緩在桌邊坐下,輕輕揭開盒蓋。
偌大的盒子裡,只有兩本冊子,鎏金封面一黑一白,顯得極為厚重。
紀離先開啟黑色的那本,頓了頓,便開始飛速地翻閱起來。
鏡頭忽近忽遠,相片裡身影若隱若現。
抽菸,喝水,蹙眉,發呆……
背影,側臉,笑靨,睡顏……
紀離一時間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情緒,到了最後,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到了他這樣的年紀,又目睹這個圈子裡種種橫流物慾不堪醜陋,此刻哪怕是再蠢也看出吳淺的那點心思。
驚世駭俗的感情,離經叛道如吳淺,竟也不敢在活著的時候說出口來。
紀離又有點想笑,不知是笑自己的痴傻,還是笑吳淺的懦弱。
平靜下心緒,紀離才開啟白色的那本,有了之前的鋪墊,倒是鎮靜得很。
這本是日記,每頁都密密麻麻地擠滿字跡,每筆每劃都蜿蜒曲折,像極了吳淺這個人。
「3月3日,想拍個懸疑片,劇本還沒挑好,主角倒是有想法。之前看了《春暖花開》,紀離這個人,有點意思。」
「9月10日,投資到位,開始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