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獨秀見狀也沉得住氣,對開場的反響還算滿意。劇場比酒吧大,她看不到所有觀眾的表情,只能依靠第一個段子試探場子冷熱,就像往湖面拋擲石子,看能濺出多少水花。
現在有人笑了,不是一片死寂,證明還能繼續。
「有些人覺得誇張,說大學生怎麼會找不到工作,一定是你太挑剔。我認為這就像寫論文,得從工作的定義討論。」
楚獨秀放慢語速,一字一句道:「百科上說,工作是勞動者透過勞動將生產資料轉換為生活資料,以滿足人們生存和繼續社會發展事業的過程,聽起來有點繞對不對?」
「如果有人認為,勞動者工作不為生存,單純是為社會發展。那我確實承認,挺好找工作的。」她無奈地攤手,「不給錢的工作,一抓就一大把。」
臺下的攝像機轉動,捕捉觀眾席的笑意。
楚獨秀狀態也越來越好,全神貫注地沉浸在表演,甚至無暇再關注王總臉色。
「網上經常聊學歷歧視,說公司欺負學歷低的人。有沒有一種可能,不管學歷是高是低,公司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人,學歷高的人照樣被欺負。」
「比如有個神奇的現象,公司招聘的時候,沒人敢對體力勞動者說『我不給錢』,但總有人敢對剛畢業的大學生說『不要想著薪資待遇,你要想著學習提高』。」
她捂住胸口,煞有介事道:「我每次一聽這話特感動,連我導師都沒說過這話,他只會說『不要想著學習提高,快把畢業論文過掉』。」
「世界真奇妙,總喜歡在學習場所搞工作,在工作場所聊學習。我覺得以後該把學費打公司,然後讓大學導師幫我交社保。」
此話一出,頗有奇效。前排嘉賓注意形象,他們笑得還算收斂,後排觀眾卻是震天響,突如其來地爆笑出聲,將候場的工作人員嚇一跳。
謝慎辭側頭看菜豆,他不緊不慢地挑眉:「看來真是天才。」
菜豆思及自己剛才的話,一時無言以對:「……」
場內迴蕩爽朗笑聲,如同翻湧的海浪,衝擊著礁石岸邊,一波跟著一波。
楚獨秀等觀眾笑完,這才繼續往下講:「很好笑吧,這段我給室友也講過,但你們知道她回什麼?」
「她說她真給公司交學費了,單純為簡歷好看,跑到電視臺實習,每月交培訓費八百,還要倒貼房租路費,掏空錢包跑去上班。」
臺下有人發出唏噓:「哇哦——」
「沒錯,我當時也是這個反應。」楚獨秀擰緊眉頭,「我說『你這是工作嗎,你都沒法生存了,你這,你這』……」
她豎起大拇指:「你這是推動人類社會繼續發展啊!太偉大了!」
這段call back徹底將全場點燃,在徐徐漸進的節奏下,使在場眾人捧腹大笑。導播臺後的工作人員都聽得饒有興致,一邊調動現場機位,一邊樂得嘴角上揚。
頒獎晚會和喜劇專場不同,觀眾本就不好被打動,博得滿堂彩屬實不易。
但只要場子燥熱一次,八分鐘節目就算成功。
楚獨秀在滿場掌聲中下臺,還撞見激動的節目導演。對方像個蹦蹦跳跳的彈力球,仍浸潤在方才被逗樂的歡欣中。
節目導演輕拍楚獨秀胳膊,她語調提高,興奮道:「講得真好,我們在後臺都忍不住笑!」
「真的嗎?」楚獨秀受寵若驚,「……我還覺得前排觀眾反應不大。」
後臺內,其他人坐著休息,他們聽到這話,紛紛出言作證。
「當然是真的,後排笑瘋了。」
「前排是公司領導,你不能光看他們,他們什麼時候笑過啊?」
「反正我們被逗樂了!」
眾人在漫長的晚會流程裡深感疲憊,現在剛聽完脫口秀卻精神抖擻,唧唧喳喳地討論起來,一改先前候場時的死氣沉沉。
雖然早有人彩排時聽過稿子,但正式演出有其獨特魅力。劇場裡坐滿觀眾,效果自然會不同。
楚獨秀最初以為客套話,好半天后才確定是真的。她第一次當面接受那麼多讚揚,多少有點手足無措,懸起的心也終於放下。
只要沒給人添麻煩,對得起五百元的酬勞,今天就算勝利了。
一旦表演結束,演員就能離開,不必等到晚會散場。說笑過後,楚獨秀跟節目導演確認完細節,便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準備先一步撤出後臺。
有人瞧她要走,甚至調侃道:「回去坐地鐵,還帶蛋糕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