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校長開門見山,說:「你提交的肄業申請,我看過了。不過前段時間,學校一直在忙建立研究所的事,拖到現在才處理,是我們的失誤。」
餘想忙擺手道:「哪裡哪裡,張校長您辛苦了。」
張校長笑笑,抿了口茶:「這段時間,家裡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謝謝張校長關心,已經解決了。」餘想偷偷瞄向沈識律的方向,後者雙腿交疊,把玩著茶盞,一派作壁上觀的閒適。
張校長放下茶杯,收斂了笑容:「是這樣的,餘想同學,關於是否退學,我希望你再好好考慮考慮。畢竟你的成績一直很優秀,中途退學,未免可惜。」
說著,轉向沈識律,「這位沈教授,是海外留學歸來的博士,也是我們江大未來海洋生物研究所的總研究員。如果你有志於這一領域,可以考慮申請沈教授的研究生,繼續深造。是不是啊?」
「……」
沒想到張校長這時候約他過來,是為了這個目的。
幾年前,餘氏風頭正盛時,餘克寒為江大讚助了一家實驗室,也就是坊間流傳的「捐樓」。因此,張校長對餘想也比較照顧。現在餘氏集團倒了,張校長幫不上什麼大忙,只有為餘想謀個出路,也算還上餘克寒的人情。
然而對於張校長的舉動,餘想是有點感激,但更多的,是尷尬。
當初,餘克寒給江大捐款的時候,餘想就不太開心,感覺父親對自己的實力沒信心,想「走後門」。
現在,張校長因為這層關係,把他介紹給沈識律,餘想更加感到不適:有氣節的學術工作者對潛規則是感到不齒的,不喜歡這樣那樣的關係戶硬塞過來。
餘想根本不敢看沈識律的臉色。
他會怎麼想我?
空氣安靜得令人窒息,餘想受不了了,心一橫,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和盤托出:「張校長,您費心了。不過休學這段時間,我的心態改變了很多。從前的我不用擔心生計,一門心思學習我熱愛的專業。現在當然也是一樣熱愛,但是生活所迫,我現在只想好好工作賺錢,這種心態,怕是不適合繼續深造了。張校長,沈教授,對不起。」說罷,餘想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
三緘其口的秘密,卻以這樣一種方式被揭開。
餘想的自尊心已經灰飛煙滅了。
作為校長,向學生開出這麼優厚的條件,竟然還被拒絕了。張校長面子有點掛不住,重重地拍拍餘想的肩:「年輕人,別鑽牛角尖嘛。這樣,現在春季學期剛剛開始,我再給你一個學期的時間考慮。如果你改主意了,想繼續進修,隨時來學校上課。如果你心意已決,那就來找我,我發給你肄業證書。」
餘想的下頜微微顫抖,哽咽道:「好,謝謝張校長。」
張校長無奈地揮揮手:「好,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吧。」
「嗯,張校長再見。沈教授再見。」餘想像徵性地朝沈識律點下頭,隨即落荒而逃。
離開校長辦公室,酷刑終於結束了。
餘想低頭匆匆走出行政樓,面前忽然響起一道聲音:「小魚?」
·
餘想離開後,張校長與沈識律就本科生教育問題進行了討論。
「現在的年輕人,承受能力太差,遇到點風浪,就受不了、走極端。家裡出了事,可以休學一年,調整好狀態繼續努力嘛,直接退學可還行?」張校長搖頭嘆息。
「每個學生的境遇不同,興趣也不相同。」沈識律道,「如果他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或者發現了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遵從本心做出選擇,又有何不可?」
「也是。」張校長點頭,道,「可是現在,我們國家學術發展勢頭旺盛,正是用人之際,大學生們也不該如此短視,要有長遠眼光。」
「話雖如此,可並非每個學生都適合做學術。找到自己喜歡和適合什麼,才是教育的永恆課題。」
雖然觀念不甚相同,張校長卻很樂意和沈識律交流,很高興江大能注入新鮮血液、接受更開放包容的思想。
時間不早了。
「張校長,謝謝款待。」沈識律起身。
「不客氣,以後有空常來啊!」張校長起身送客,餘光瞥見沙發縫裡一抹明黃,「哎呀,誰落東西在這了!」
是個海綿寶寶的手機殼。
「是剛才那個學生的?唉,怎麼連手機都忘了。」張校長拿起餘想的手機,「只能通知廣播站,叫他回來拿了。」
沈識律:「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