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著腳去開鎖。
江城這座北方城市,冬季漫長遷延。雖然立春已過,氣溫還是很低。不知何時下起了雪,屋外已是白茫茫一片。
寒風刺骨,裹挾著冰冷的雪片灌進屋來。緊接著,闖進來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個個滿身煙味。
餘想一驚:「你們是誰!」
為首的男人一臉蠻橫,髮際線很高,額頭上有塊紫疤,兇巴巴地報了債權人的姓名:「餘想先生,你父親餘克寒的債務,已經拖欠好多天了。你打算什麼時候還錢啊?」
餘想一時反應不過來:「怎麼會是你們……你們怎麼找過來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別跟我在這裝傻。」刀疤頭語氣不善,來回打量著餘家宅子,「住這麼好的房子,還不還錢?這錢你要是今天交不出來……我看你家這牆,挺乾淨啊?」
餘想這才發現,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拎著一桶紅油漆。
「不要!」
他真的嚇壞了:要是房子被潑了油漆,一切都完了!
餘想嗓音發顫,連連求饒:「你們別衝動,聽我說!明天、明天我會收到一筆錢,到時候我會把債全部還清!請你們再等一天,就一天!」
「我呸!」刀疤頭在乾淨的地板上啐了一口,「這種話我們聽得多了,有幾個兌現了的?現在就給我把錢交出來!哥幾個在你家門口蹲了一晚上,別耽誤我們時間!」
「你們,你們怎麼不講道理……」餘想快哭出來了。
「我們是來要錢的,不是來跟你講道理的!」
此時此刻,餘想才明白,原來前幾天對方沒打電話催債,並不是給他寬限的時間,而是想直接到線下來堵他,讓他無處躲藏。
可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大哥,求求你們不要潑油漆!」餘想急得眼眶通紅,瞥見客廳裡的紙箱,「我、我把攝影機抵押給你!這是我最貴重的東西了!我已經把房子賣了,明天拿到錢就能還上債了!否則的話,我的東西隨你處置!」
一旁的跟班左臉頰有顆大痣,長得賊眉鼠眼,小聲嘀咕:「老大,攝影機好像是挺值錢的!」
刀疤頭眉頭緊皺,舔了舔後槽牙:「說好了?明天,五千萬。」
「五千萬?!」餘想心頭頓時被絕望籠罩,「不是四千五百萬嗎,什麼時候成了五千萬?」
對方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爆發出一聲刺耳的譏笑:「你之前拖了那麼久,不要利息的嗎?」
一股寒意,自腳底向上蔓延,席捲了餘想全身。
「五百萬的利息……你們怎麼不去搶銀行?!」餘想憤憤道。
刀疤頭鄙夷道:「裝什麼裝?像你這種小網紅,一場直播就能賺好幾百萬吧,區區五百萬的利息,還叫錢嗎?」
這番話對網紅有很深的誤解。許多主播表面光鮮亮麗,但其實也是公司的打工人,比如餘想。一場直播那麼多打賞,主播最終能拿到手裡的,只有一部分。
餘想全身的血液彷彿凝滯了般,整個人完全崩潰:「你們怎麼能這樣……這是高利貸,是犯法的、要進局子的你知不知道!」
「你說什麼?」刀疤頭咬緊後槽牙,勒出滿臉橫肉,眼珠子一瞪,似要把他生吞活剝一般。
餘想無暇理會,癱軟在地上。
他和買主定好的房價,只有四千五百萬。
五百萬,五百萬。
我到哪裡去找這五百萬!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然落入一個無底深淵,再也無法翻身了。
「嗚……哇啊啊啊——」
餘想失聲痛哭,如喪考妣。
「你們這群壞人!都是壞人!嗚嗚嗚……」
刀疤頭暴喝:「哭什麼哭!娘們唧唧的……」
一旁的大痣臉邪笑道:「老大,你瞧他這樣兒,保不準真是個娘們。」
餘想崩潰到聽不進任何聲音,赤腳跪在地上,自顧自地哭著,單薄的肩膀一顫一顫。米白色的針織衫下,清瘦的腰身隱約可見,面板偏生比衣服還要白,哭得眼睛鼻頭紅撲撲的,像剛被狠狠欺負過一番。
他也確實被狠狠玩弄過,被這不幸的命運。
刀疤頭臉色忽然變得很古怪,偏頭對大痣臉:「沒看出來,你還好這一口?」
「嘿嘿嘿……」大痣臉笑得猥瑣,「老大有所不知,有時候這男人啊,可比娘們還夠味。」
更有跟班附和道:「反正拿不到錢,咱也回不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