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撐腰,感覺瞬間就不一樣了。餘想不再倉皇失措,亦步亦趨跟在沈識律身後。
步入三月,春夜漸暖。晚風少了寒意,吹在身上,反而有種沁沁的涼爽舒適。
只是因為剛剛哭過,臉上有點緊繃繃的。
沈識律帶他離開包廂,來到酒店的後花園裡,停下腳步,遞給餘想一包手帕紙:「擦擦吧。」
「嗯……」餘想也不在乎臉面了,用力擦乾臉上的淚痕,發洩般地大聲擤鼻涕,把紙團用力丟進垃圾桶。
沈識律靜靜等他順過氣來。
「沈教授……」餘想終於不再哭泣,可呼吸還是一抽一抽的,「您怎麼會在這裡的?」
沈識律笑笑,手指在他通紅的鼻尖上颳了下:「參加飯局呀,忘了?」
一個親暱的動作,把餘想搞愣了。他心跳得飛快,忘記了自己提了一個多蠢的問題,甚至也忘記了剛才難堪的處境。
他現在,可是有人罩的呢。
「沈教授,我考慮好了。」餘想抽搭了兩下,委屈巴巴地控訴,「我不要念書了。我態度不適合搞學術,經不起一點風浪。人類文明交到我的手裡,就要完蛋了……」
聽著男孩陰陽怪氣、毫無顧忌地對自己抱怨,沈識律反而很愉悅的樣子,唇角勾起:「他不瞭解你,不知道你是個多堅強的孩子。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是那個瘋狂星期四?餘想輕輕嗯了一聲。
「你只需要做你認為對的事,外界幹擾的聲音,不用理會。」
沈教授不愧是沈教授,三言兩語就能讓餘想安下心來。
微風吹散了心頭的烏雲,餘想神色稍霽,但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又皺了起來。
「怎麼了?」沈識律問。
餘想遲疑了一瞬,囁嚅著嘴唇,很小聲地說了句:「我害怕……」
「怕什麼?」
餘想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沈教授,我很感激您的支援和信任。但是我……我怕我做得不夠好,有負您的期待。」
沈識律瞭然,淡淡一笑:「那就放手去做吧。做自己喜歡的事,並且全力以赴,不要留遺憾。」
餘想心一動,緩緩抬眸:月光將他深邃的眸子打亮,在他目光深處,餘想看見了自己。
也只有他自己。
「小魚,」沈識律抬頭看看天,「太晚了,我們回家吧。」
「嗯!」餘想揚起一個笑臉,內心全無陰霾。
天上疏星點點。流雲淡淡,遮不住皎皎明月。
離開前,餘想瞥見花園的灌木叢裡,藏著一朵率先開放的矢車菊。花蕾小小的,但花瓣是漂亮奪目的藍紫色,明媚又倔強。
那一刻,餘想恍然:原來喜歡的萌芽從未磨滅,只是藏在心裡、悄悄地吸收養分。
只待春暖,便會盛開。
因為喝了酒,沈識律約了代駕,和餘想一起坐在後座。
共處同一空間,餘想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海洋香調,還有一絲極淡的酒味,但並不讓人產生一絲厭惡,反倒有種很上頭的微醺。
餘想偷偷用餘光打量身邊的男人:他可能是有點累了,靠在座椅上,稍微活動下脖頸,扯松領帶,動作有種少見的隨性和懶怠。
心臟不爭氣地撲騰了幾下。
汽車平穩地行駛,窗外的江城夜景化作不規則的光線,在男人完美的輪廓投下斑斕的霓虹。
餘想性子活潑,屬於喜歡沒話找話的型別。眼下的沉默讓人愈發難耐,於是他努力維持著理智,開口道:「沈教授,忘了跟您說句『對不起』。」
沈識律掀起眼皮,目光泛起溫和的笑意:「為什麼要道歉?」
餘想抿了抿唇,眉頭輕蹙著,小聲說:「因為我的事,破壞了您和朱教授的關係,我……心裡過意不去。」
「沒事。」沈識律輕笑一聲,收回視線,聲線少有地有些散漫慵懶,「本來關係也不好。」
朱教授此人脾氣古怪,一眾同僚都對他避之不及。今晚,教育處的孟處長請海洋生物研究所的研究院們吃飯,但因為曾經和朱教授有些齟齬,所以唯獨沒請他這號人。
朱教授當然氣不過,所以故意敲打自己的學生,讓李師兄等人請他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為他辦謝師宴,讓孟處長和同僚們看看,自己可沒落單、也是有人惦記的、你們高攀不起。
不僅如此,朱教授對餘想退學的事有所耳聞,但並不瞭解、也沒興趣瞭解他生活上的困難。在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