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於阮之之平時工作習慣的整潔,所以眼下她站在書櫃前,翻了沒多久就找出一份新聞檔案來。
伸手翻開資料夾的扉頁,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指尖竟然有些顫抖。
然後,她又看到了那張熟悉的照片。
已經泛黃了的老照片裡,那個年僅七歲的孩子倚靠在門框邊,脊背挺得筆直,不哭不鬧,靜靜看著遠處。
他的面色同樣蒼白,而那雙淡漠到觸目驚心的眼睛,落在阮之之的視線裡,逐漸與另外一個人融合。
心臟已經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取出這張照片,又去檢查自己之前記過的筆記。
上面赫然寫著,這個富商的名字,叫時遠。
☆、51c26·the end
一瞬間彷彿天旋地轉。
阮之之腳下無意識地退了幾步, 然後撞在書櫃冰涼尖銳的邊角上。
手臂上蔓延開的疼痛感讓她的意識清醒了一些,然後, 她捏著手裡那張色調陰暗的舊照片,看了很久都回不過神來。
潛意識裡, 她實在沒辦法接受時硯的人生原來這麼灰暗, 她更沒辦法想像如果這些都是真的, 那麼他這些年是怎樣一步步從廢墟中走來, 又是怎樣艱難地走到她身邊。
阮之之呆立一會兒, 然後, 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 把手機拿起來,有些急切地給徐正宇打電話。
她記得,之前在醫院, 她跟徐正宇互相交換了聯絡方式。
電話嘟了幾聲, 很快就被對方接起來。
阮之之開口, 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 她問:「徐正宇嗎?這麼晚了打擾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對面傳來的聲音很嘈雜,彷彿正身處鬧市區, 徐正宇的聲音隨後響起來:「是之之啊,你這是說得什麼話,大家都是同事, 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說完, 他好像是換了個相對安靜一些的地方, 聲音裡掩蓋不住喜色,道「我今天約婉儀出來吃夜宵,沒想到她竟然答應了,說起來還得謝謝你平時在她面前幫我說好話。」
阮之之現在卻沒心情跟他打趣,勉強笑了笑,問:「上次在市區醫院的時候,你還記得跟我提起過時硯嗎?」
「當然記得。」他回答,好像是預感到了她要問什麼,語氣瞬間正經下來。
「那就好……我想跟你打聽一下,關於他的身世,你瞭解多少?」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徐正宇的聲音慢慢響起來,似乎還帶了些不忍,「我之前接觸過他家裡的案子,就是十九年前那場轟動一時的富商殺妻案。他們家裡當時運營著一家上市公司,總之很有錢,不過時硯的媽媽……不是什麼正經的女人,在外面有一個情夫,他爸因為工作忙常年出差,所以被瞞了幾年。」
他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後來紙還是包不住火,東窗事發,他爸爸對自己的妻子恨之入骨,我去警察局採訪的時候,警察說他把妻子軟禁在家,虐待毆打,後來殺人焚屍。因為他妻子只是一個家庭主婦,沒什麼交際圈,家人又遠在外地,所以原本這件事情要瞞也是能瞞下來的,不過天網恢恢,偏偏作案的時候被自己兒子看到了。」
……
接下來的話,曾經同樣接手過這樁舊案的阮之之比誰都清楚。
根據時硯當時在警察局提供的口供,當年富商的兒子年僅七歲,半夜醒來看不見媽媽,想到最近媽媽身上傷痕累累,覺得很奇怪,就悄悄跟蹤著爸爸到了家裡別墅的地下室。
然後,就看到自己的父親正在肢解一個女人的屍體。
她看起來還是那麼漂亮,溫柔,只不過,再也不會笑著過來抱他了。
阮之之掛掉電話之後,只覺得渾身如至冰窟。
她想到時硯那雙過分陰鬱冰冷的眼睛,想到那天月色下他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疤,想到大三那年的除夕夜他躲在夜色下生硬的告白……
不知道是從哪一個片段開始,阮之之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腦海中有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浮現出來,她要見時硯。
沒辦法等到明天。
在此之前,除了偶爾陪同時硯一起去他家裡拿下東西什麼的,阮之之從來沒有主動去他家找過他。
她覺得這樣會顯得自己太隨便輕浮,所以一直不好意思開口。
可是此時此刻,什麼都顧不上了。
直到下了計程車,踏進了時硯居住的高檔小區大門,阮之之才終於有了些許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