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之之筆下不停,越發覺得自己選擇今天來聽課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一個小時的上課時間很快就結束,由於教室裡人實在太多,下課之後,阮之之慢悠悠地收拾好書包,又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避開了下課的高峰期之後,才站起身來朝教室門外走過去。
誰知道剛出門就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縈繞著淡淡菸草味道,就倚在門框邊等她。
「睡醒了嗎?」
阮之之臉紅了紅,下一秒又不甘示弱地反駁回去,「時教授,我就是上課之前睡了一會兒,上課之後你沒看到我全程都在記筆記嗎?我打賭我是今天最認真的學生之一了。」
時硯不說話,微微垂下眼睛看著她笑,笑容竟然很溫柔。
溫柔,真是與他這個人毫不相符的一個詞語,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對她笑,跟她輕聲說話的時候,阮之之又覺得,這個人本該如此。
或許他本身就是一個很複雜奇怪的人,可以做到上一秒溫柔,下一秒變冷淡。
阮之之看著他,竟然莫名其妙地發起了呆。
時硯伸出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來是還沒睡醒。」
阮之之跟著他的聲音回過神來,剛想說點什麼,又好像想到了什麼,趕緊把書包從肩上拿下來,拉開拉鏈在裡面摸索了一會兒,最後拿出來一把疊得工工整整的黑色雨傘,以及,一包還未拆封的板藍根。
「這個是你昨天借給我的傘。」阮之之伸手把雨傘遞給他,頓了頓,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又拿出另外一隻手上的板藍根,「這個……是我擔心你淋雨感冒帶過來的,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吃點藥預防一下,不然現在這個天氣感冒了會很難受的。」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時硯不知道是在聽她的話還是在走神,總之他沒有回應,仍舊倚在門框上,微微抬眼看著她。
他的眼睛裡好像有螢火在閃爍,明明滅滅,撲朔迷離,直看得人心裡發顫。
時硯這個人的心思一直都很難猜,阮之之也吃不准他這種反應到底是什麼意思,於是伸出去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裡,收回來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終於,時硯抬頭,語氣很冷靜的問她:「你對每一個朋友都這麼好嗎?」
朋友,這是昨天阮之之給他回簡訊裡提到的一個詞。
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阮之之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道:「也不是……我這個人其實沒有什麼朋友的,所以我一直覺得,如果誰對我好,我就應該也要對他好。」
此時時針已經指向傍晚六點,暮色四起,夕陽西沉,紅色煙霞從空中四面八方瀰漫開來,連他的瞳孔顏色也跟著映成黯色,幾乎要將她淹沒。
剛才下課的學生因為急著去食堂搶位置吃晚飯,所以早就走了個七七八八,十分鐘之前還人滿為患的教學樓裡現在人數稀少,映著落日餘暉,冷清又沉重。
「那你覺得,我對你好嗎?」由於長期抽菸,時硯的聲音裡總是帶著絲絲沙啞。
阮之之聽他這麼問,幾乎沒有猶豫就點了點頭,順帶著道出了一長串的感謝致詞:「其實我一直都想著要好好謝謝你,從我們去雲南旅遊的那段時間開始,你跟陳嘉言就一直很照顧我,包括這幾次我們碰面,你也幫了我不少忙。總之,能認識你這個朋友真的很幸運。」
「朋友嗎?」時硯低低開口,聲音很輕,恍若自言自語。
潛意識裡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阮之之抿了抿唇,很快又找到了一個新話題:「對了,你今天課上講的內容對我修改新聞稿真的非常有幫助,我剛剛上課的時候還在想,幸好今天來了。」頓了頓,又有些好奇地問,「時硯,你說,像你們這種把心理學研究得這麼透徹的人,是不是得心理疾病的機率會小很多?」
時硯卻搖搖頭,輕描淡寫地回答:「我在讀大學的時候,曾經得過抑鬱症。」說罷,他看著她,沒什麼情緒地笑了笑,笑容裡甚至有些悲哀,「醫者不自醫,你說,是不是很諷刺。」
抑鬱症……
他這麼說,倒是讓阮之之回憶起在麗江酒吧的那一夜,時硯似乎也曾經提起過。當時她的反應和嚴蕊那群小女生是一樣的,認為他只是隨口一說,像他這樣的成功人士,怎麼可能會心理抑鬱?
她想追問原因,可是又怕自己會揭到對方傷疤,於是作罷。
「我送你下樓吧。」
他從教室門邊直起身,主動結束了話題,走在她左側,陪她一級一級走下教學樓的樓梯。
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