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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等。」時硯眉眼淡淡地回答,順便伸手幫她拉開車門,紳士得要命。

阮之之在他的副駕駛座位上簡直是如坐針氈,心裡竟然後知後覺地感到緊張,半晌,還是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圍:「時硯,你打算去哪裡吃早飯啊?」

正在開車的男人頭也不回地反問她:「你想吃什麼?」

阮之之頓了頓,腦海中豆漿油條小籠包鴨血粉絲走馬觀花般一一掠過,最終她嚥了咽口水,很是禮貌內斂的回答:「隨便,我都可以。」

對方挑了挑眉,轉過頭來看她,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阮之之:「……」

大概五六分鐘之後,時硯把車停在路邊上一家名叫「盧記麵館」的店面,阮之之下車看了一眼,這家麵館裡的客人很多,人頭攢動,看起來生意非常火爆。

鼻子嗅到店裡傳來的香氣,阮之之撥出一口氣,十分湊巧,看來時硯也喜歡吃麵。

兩個人剛走進去,正好有一桌客人吃完了在結帳。老闆將桌面清理乾淨,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

大概也就十分鐘左右,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就端了上來。

早已飢腸轆轆的阮之之伸手剛要去端碗,下一秒立刻被燙得眼淚汪汪地縮回了手。時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副「你好麻煩」的樣子,伸手把放在桌面邊緣上的其中一碗麵端到她面前,然後拿了一雙乾淨的筷子,不緊不慢地把牛肉麵上浮著的香菜全部挑出來,最後才把筷子遞到她手上:「吃吧。」

阮之之驚訝地抬起頭:「你知道我不吃香菜?」

時硯輕笑:「阮之之,你身上還有很多的習慣,我都知道。」

「上次去a大的時候,我聽顧念說,你曾經也在加州洛杉磯分校讀書。我們……是不是之前在哪裡見過?」阮之之沉默半天,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問出了這句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起就一直想問的問題。

時硯卻沒有回答她,他低頭看了一眼手錶,然後不緊不慢地拆開手上的筷子。

他的眼睛垂下來的時候,由於睫毛很長,總是會讓人看不清眼神。就像此時此刻,他靜靜坐在這裡,不動聲色,阮之之完全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這個人好像什麼都知道,卻又什麼都不說破,儘管洞若觀火,卻只是作壁上觀。

半晌,時硯開口,清淡的聲音像教科書般毫無情緒:「大二那年在圖書館,我將自己不滿意的論文初稿扔進垃圾桶裡,你正好坐在我後排,以為我是扔錯了東西,又從垃圾桶裡撿起來,還將每一張紙頁都壓平了還給我。我當時就在想,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

「阮之之,我們曾經見過不止一次,你真的對我毫無印象嗎?」

他抬頭看她,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恍如初見那次一般,洶湧熱烈,眼底纏繞著的情緒幽深又脆弱。

阮之之的眼睛慢慢睜大,驚訝半天才回過神來。原來不是她的錯覺,他們真的曾經見過。

「原來……是這樣啊。」下意識地抿起唇,大學時期的光景如浮光掠影般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關於時硯提起的圖書館這件事,阮之之的確是有那麼一點記憶的,只不過她當時只是出於好心舉手之勞,根本就沒有在意時硯長什麼模樣。

或許真如顧念所言,大學四年,她一顆心滿滿地全都撲在李司晨身邊,對於周邊的風景和人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過。

時硯看著她的表情,眼神有稍許黯淡,放在桌下的左手緊握,指甲陷入掌心。

他想伸出手觸控她,擁抱她,甚至是佔有她,禁錮她。在時硯過去七年的人生裡,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可以擁有阮之之的話,哪怕要拿他的靈魂去跟魔鬼做交易,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雙手奉上。

七歲喪母,而後他親手將生父送入牢獄,判處無期。從此之後周圍的親戚同學視他如洪水猛獸,說他克父克母,情淡福薄,是天生災星,不祥之人。

時硯的人生沒有光明,沒有溫暖,更沒有愛情。他的影子和靈魂一樣陰暗,心臟和肉身一樣冰冷。

他曾以為世界是地獄,而他的出生是原罪,直到遇見阮之之。

如果他是一隻無法控制自身言行與思維的野獸,也許早就將阮之之拆吃入腹,這樣就能與她骨血相融,永遠廝守。

可是他更希望能夠得到她的靈魂。

因為他早就交付了靈魂。

時硯垂眼,眼睛裡升起一團火,映著天光明瞭又滅,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腦海中嘶吼掙扎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