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舅李用和最近很煩惱,不是兒子的功課和前程,而是侄女琳琅的婚事。
他瞟了眼琳琅住的屋子,那丫頭估計還在睡懶覺,絲毫不為自己的處境擔心,思及此處,他唉聲嘆氣,一時之間難以下決斷。
李用和是當今天子趙禎的親舅舅,富貴無權的外戚國舅,性格老實敦厚,從來不敢以國舅威武自居、高調行事,對於外甥所給予的榮華,誠惶誠恐,低調靜默,頗受文武百官的好評。
但現在,李用和頗為憂愁,不知該如何安排侄女琳琅的婚事,那孩子是堂弟的獨女,比他的小兒子李瑋大五歲,年幼失去雙親,與親人離散,孤苦伶俐地在姑子廟過了十年,接回家時,已經是個亭亭玉立大姑娘了。
原本嫁侄女不是一件難事,李用和的性子不算摳搜,即使楊氏嘰嘰歪歪,還是提前為侄女準備好一副豐厚的嫁妝,但琳琅的模樣生得太顯眼了,比畫裡的仙女兒還要美麗。
求親者如過江之鯽,媒婆們差點踏破了李家的門坎兒,各種吹噓,兒郎們為了抱得美人歸,甚至明裡暗裡地爭鬥、打得頭破血流,在所不惜。
不知是從哪個碎嘴的婆娘口中傳出,李家有女,美如妖,紅顏禍水,不宜嫁娶,原本門庭若市,現在無人問津。
思慮了幾日,李用和整理了行頭,戴上官帽,準備進宮拜見官家。
這個外甥對李家非常厚待,如果知道自家表妹年近十八,婚事還沒著落,肯定會大發善心,給琳琅尋個好人家,那麼他也不至於煩心勞神。
李用和暢通無阻地進了宮,來至福儀殿等候,小黃門鐐子恭敬地給國舅爺奉上茶水點心,表示官家正在和前朝相公們議事,一會就來,稍候片刻。
須臾,趙禎匆匆回來,看到趕緊起身行禮的舅舅,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笑容和煦,語氣親暱道:“不必多禮,坐吧,往日舅舅不常進宮,今日可是有什麼難事?”
李用和瞥了眼侍候在內殿的鐐子,欲言又止,後者很機靈,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官家,臣有事請官家做主,前陣子臣從姑子廟尋到了失散多年的侄女,那孩子命苦,沒過什麼好日子,如今十七八歲,一直尋不到合適的夫婿,還落得個紅顏禍水的名聲,還請官家能夠為琳琅賜婚,破除那些流言蜚語,給她指一個好歸宿,臣再無遺憾。”
李用和一直很愧疚,堂弟生前對他有恩,臨終前把獨女琳琅託付給他,誰知楊氏那個糊塗女人逛街把孩子弄丟,苦尋未果。
一晃十年過去,若不是小侄女的眉心有明顯的硃砂胎記,身上還帶著年幼時的銀項圈,他根本找不到,一輩子都活在愧疚裡。
李用和把前前後後的緣故都給趙禎說了一遍,語氣頗為自責和懊喪,再次躬身。
“女孩子生得美,本來是好事,但琳琅生得太過標緻,反倒引來求親者的紛爭,還招來紅顏禍水的壞名聲,這如何得了?那孩子年歲已經不小了,再不許個人家,以後恐怕更不好嫁出去,還請官家能夠施恩賜婚。”
趙禎聽得興致盎然,聽到李家表妹被人市井街坊碎嘴“如妖”“紅顏禍水”,心裡有點不痛快,但心裡更多的是好奇。
李家表妹,到底有多美啊?
“舅舅,這事你不要著急,我肯定會施恩作主,但你好歹把表妹帶進宮給我看看,既然是自家親戚,是美是醜,都不要緊,我絕不會讓表妹餘生沒有好的婚配,但她喜歡什麼樣的,文臣武將,有何標準,總得說說。”
李用和滿眼感激,跪下謝恩,表示明日就帶人進宮面聖,不求權貴高門,只願富貴平安。
趙禎微笑頷首,照例賞賜了東西給舅舅,吩咐人送他出宮。
李用和離開後,新封為清河郡君的張妼晗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端著親手煮的麵條,笑吟吟地問:“官家想什麼如此出神,妾身進來都沒反應。”
趙禎沒有瞞她的意思,淡笑道:“我在想明天要見的表妹。”
張妼晗不由吃醋地撇了撇嘴,聲音落寞道:“官家的表妹想必很漂亮吧?”
趙禎看到她這副吃味的嬌態,不覺撲哧一笑,漂不漂亮,明天才知道,趙禎主要是好奇,其次是想要給李家更多的恩典。
他覺得對不起生母李太后,心裡總是愧疚難當,有時候甚至會想,他如今膝下沒有皇子,即使有,也養不過,襁褓夭折,唯徽柔一個孩子,是不是因為不孝的緣故?
想到接進宮的養子趙宗實,趙禎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即使宗實讀書不錯,對他很恭順,但到底不是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