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為父母;君視臣如犬馬,臣視君如國人;君視臣如土芥,臣視君如寇仇;勳戚、武將、皇室,這三支強大的力量都被朱允炆傷透了心,他唯一重視的就是文臣,可文臣們這時候能起的作用實在有限,聽了諸王的回報,朱允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在金殿上便放聲慟哭起來。
眾官員見皇帝如此失態,終於有些動容了。便有官員出班獻計,勸皇上逃到四川去,他的理由是,憑藉天府之國的險要地勢和糧米的充足,足以與燕王再戰;但是馬上就有人反對,提出應當逃到浙東去,因為皇上繼位之初,便削減了浙東稅賦,甚得那裡地主豪強的擁戴,那裡又是大多數文官的故鄉,根基牢固;
浙江籍的官員剛說完,又有湖湘籍的官員勸皇帝逃到湖湘荊楚一帶,那裡現在有位寧王,寧王也是一位善戰的王爺,只是……自從寧王遵從聖旨被改封荊州之後,只給了他三百個衛兵,一直安分守己,在那兒栽花養草,如今情勢危急,不如退往湖湘,把兵馬交予寧王,請寧王出馬,以藩王制藩王。
朱允炆是個沒主意的人,這些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哪個聽著都有些道理,朱允炆彷徨無措,想找個自己最親信的臣子問個準主意,可是閃目望去,面前只杵著一個方孝孺,那齊泰、黃子澄早就派了人去召他們還京,居然到現在還未趕到,一股怨氣油然而生。
朱允炆雙淚長流,瞪著方孝孺,頓足恨聲道:“事出汝輩,而今皆要棄朕而去了嗎?”
汝輩是何輩?首倡削藩的是黃子澄、齊泰,現在都不在京裡,另一個急先鋒是方孝孺,聽到皇上這句話,方孝孺可有些吃不住勁兒了,他站在文臣班首,往對面一看,正看見李景隆站在那兒,神情悠閒,怡然自得,不禁怒由心生。
方孝孺一指李景隆,厲聲道:“壞陛下大事者,此賊也。如非是他,我朝廷數十萬雄兵,怎會盡喪於北疆,朝廷怎麼會有今日窘境,皇上,當殺此賊,以謝天下!”
說著怒不可遏地撲上去,揪住李景隆就打。李景隆終究是個武將出身,真要動手,一腳就能把方孝孺踹趴下,可他不敢,萬一激怒了皇帝,真個下令把他殺掉,現在燕王可救不了他。李景隆只好裝孫子,抱頭護住要害不理,其他文臣中有人想起李景隆兩番大敗,致有朝廷今日局面,也是怒不可遏地上前帶抓帶撓。
“夠了!”
練子寧氣得嘴都歪了,方大儒也太不著調了,這個時候,你把李景隆活活分了屍有個屁用?皇上的危局是燕軍兵臨城下,這事兒沒人想主意,推卸責任倒是奮勇爭先。
練子寧一聲大吼制止了眾文官,李景隆抱著頭從地上慢慢站起來,撣撣袍服,看起來衣袍髮型有些亂,身上臉上卻沒甚麼大事兒,打人的那幾個老朽大概平時運動太少,一個個倒是累得呼呼直喘。
練子寧拱手道:“皇上,金陵城城高池深,糧食充足,守上一年也不成問題。燕王兵臨城下,仗得只是一個快字,待我朝廷各路勤王之師一到,金陵之圍必解,故而當前之計,應當立即調兵遣將,將城外各路兵馬盡數收攏入城,只要金陵城守上一個月,足矣!”
這樣一說,方孝孺不由眼前一亮,連忙附和道:“不錯,練大人所言有理,皇上可以將城外兵馬與百姓盡皆調進城來,焚去周圍一切房舍、樹林,燕兵沒有攻城器械,我城中守軍背倚堅城,還怕守不住麼?鐵鉉守濟南都能堅守三個月,耗退了燕王,皇上親自坐鎮於此,士氣軍心哪是鐵鉉能比的。
只消咱們守上一個月,中都鳳陽的六萬大軍、淮安梅駙馬的四十萬大軍,以及各路勤之師都會紛紛趕到,燕王縱不大敗,也得逃回北平去!”
朱允炆聞言大喜,連聲道:“不錯,兩位愛卿所言有理,就依兩位愛卿所言,立即施行,立即施行!”
從神策門、金川門、鍾阜門,穿過龍江驛,繞過獅子山,再到城西儀鳳門,金陵十三城門洞開,每座城門前蜿蜒數十里,人喊馬嘶,非兵即民,絡繹不絕地往金陵城中遷去。金陵帝都,籠罩在一片黑雲壓城城欲摧的緊張氣氛之中。
正是炎炎夏季,無數的百姓扶老攜幼,在官兵的逼迫下,挎著一個小包袱流著淚遷往南京城,剛剛進城不久,這些人家的青壯勞力又被官兵挑出來,在官兵的監視下離開金陵城,拆毀所有的房屋,用小車推送磚石,用繩索肩負梁木,把這些東西運回城去以備守城之用。
金陵是帝都,周圍的村鎮都是比較富裕的所在,可是須臾之間,就被拆得七零八落,變成了一片廢墟。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