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小付子嚇得魂飛魄散,門外衝進兩個武士,不由分說便把他拖出去了。
一個言官輕蔑地道:“身體髮膚,受之膚母,這些閹人自殘身體,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肢體不全、心地殘缺,哪有一個好東西?”
另一個人便道:“一個小內侍隨口一句話,或者罪不致死,但皇上能因此杜絕內宦干政,避免閹宦流毒,這殺一儆百,卻是於我大明江山社稷大為有益的。”
這時拍著馬屁,外邊已傳出噗噗的棍擊聲和小付子痛極慘呼的叫聲,朱允炆餘怒未息地喝道:“拖遠些去打!”
他撣撣衣袍,重新坐下,呼呼地喘了幾口大氣,這才說道:“眾愛卿,請繼續講。”
朱允炆從小受師傅教導,對漢唐以來宦官為禍是深惡痛絕,對閹人從骨子裡就有一種歧視和輕蔑,並不把他們當人看的。都說建文仁慈,可他的仁慈是分物件的,朱允炆下詔全國行寬政、省刑獄時,同時還下了一道詔書,特意詔諭地方,一旦發現宦官奉使橫暴,虐害士民即擒送京師,加以嚴懲。
在他一道詔令下來,許多犯罪的官吏死罪變重罪、重罪變輕罪、輕罪變沒罪,刑部、都察院論囚,比起往年少了三分之二。但是與此同時,他對內宦的管教卻比朱元璋在時更為嚴厲,這就像朱允炆合併州縣,裁減冗員的同時,又對他認為重要的部門大肆增加官員編制一樣,他的寬刑仁政也對不同物件有不同標準,只不過筆桿子掌握在文官手裡,文官們都說他仁慈,眾口一詞地說上一千遍,他便成了雨露均霑人人受益的活菩薩。
夏潯與羅克敵走到謹身殿外時,恰看見兩個侍衛一個提著足踝,一個揪著頭髮,漫不在乎地提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走出來,那具瘦弱的屍體軟綿綿的,一張扭曲慘白的面孔向外側垂著,夏潯掃了一眼,突地身子一震,猛然站住腳步,失聲道:“小付子!兩位兄弟,這……這是怎麼回事?”
夏潯在宮中當值時間不長,今日當班的兩個侍衛不認得他,不過一瞧他身穿飛魚袍,那就是錦衣衛自家兄弟了,便客氣地答道:“誰曉得這小宦官因為什麼觸怒了皇上,皇上吩咐打死,那就打死嘍。”
“皇上……小付子……”夏潯喉頭髮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那兩個侍衛向他客氣地點點頭,拖著那具屍體走了出去,夏潯扭過頭,目光追出好遠。
“楊旭!”
前邊有人喚了他一聲,夏潯扭過頭,見羅克敵站住腳步,目光嚴厲地看著,神色很是不悅,便咬咬牙,低著頭跟了上去。
“嗯,就依眾卿所議,江浙賦獨重,宜悉與減免,畝不得過一斗,就這麼定了吧。”
朱允炆蓋棺論定,眾官員連忙又是一番恭維讚美,目的已達,這才依禮退下,隨後一個內侍戰戰兢兢稟報:“皇上,羅克敵、楊旭在殿外候見。”
朱允炆聽了,便微笑道:“傳他們進來!”
羅克敵和夏潯一前一後進入謹身殿,向這位年輕的皇帝躬身施禮,朱允炆微笑道:“愛卿平身。”
他看了看楊旭,說道:“朕在先帝身前,曾經見過你,那時候,你在宮中當值吧?”
夏潯臉色微微有些發白,毫無表情地欠身道:“是,皇上記性好,微臣當時只是殿前一名侍衛,竟蒙皇上記在心中。”
朱允炆見他臉色發白,神情謹肅,聲音也有些發硬,還道是他見了自己有些緊張,心中大為得意,便呵呵一笑道:“先帝比朕嚴肅許多,真不知你在先帝面前,如何支撐下來的,不要這般惶恐,朕與你早有緣分呢。記得,你當初與楊氏宗族因為父母之事起了衝突,事情一直鬧上了朝廷,當時朕在先帝面前,還為你說過持公之語。”
夏潯欠身道:“皇上仁德,微臣銘記在心。”
朱允炆神色嚴肅起來,說道:“你能為父母所受的委屈,不惜對抗家族的威壓,這是至孝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如此至孝之人,必是至忠之士,羅克敵向朕薦舉了你,為朕做一件關乎江山社稷、天下萬民福祉的大事,你可願意?”
夏潯直撅撅地翹著屁股,硬梆梆地道:“皇上所命,臣必竭誠效力!”
華蓋殿內,齊泰對黃子澄道:“以行兄,我聽說,皇上用了錦衣衛去查周王?”
黃子澄翻閱著一份公函,頭也不抬地道:“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他們……不正適合做這些事嗎?”
齊泰蹙了蹙眉道:“可是錦衣衛……這群兇鷹惡犬,一旦起用,難免……我還聽說,派去主持其事的人,就是那個用計害了你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