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卷被扔到了地上,木魚也被妙弋摔壞了,雪蓮仍舊盤膝而坐,閉著雙眼,對眼前的一切似乎無動於衷。
妙弋的胸膛急劇地起伏著,用顫抖的聲音道:“我說過多少遍了,娘!那個人已經死了,早就死了!你聽沒聽進去?如果說我們有錯,十年的懺悔,還不夠嗎?為什麼你還是不能放下?”
雪蓮依舊閉著眼睛,自從為她修了這禪堂,做了居士,雪蓮就獨居於此,與世人隔絕,每當她的女兒進禪堂來看她,她都會闔上雙眼,就像此刻一樣。
妙弋道:“母親,你真的是信佛麼,你住在這禪堂裡,是為了皈依佛祖,還是為了逃避別人,逃避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怕見我,因為看見了我,你就會想起當年那種種不堪,可是,十年的牢,還不夠麼?你放不下,你叫女兒又如何放得下?”
雪蓮的身子震動了一下,她還是沒有說話,但是眼簾急劇地顫動起來。
妙弋的淚水已撲簌簌地流下來:“娘,我是你的罪,你何嘗……不是我的罪?我們要寬恕自己,也要寬恕彼此,才能真正地放下!娘唸了十年的佛,難道還想不通,放不下?如果娘一時還接受不了與女兒面對的現實,或許分開一段時間會比較好。”
妙弋輕輕轉過身,低低地道:“國公沒有進城,他在城外稍做休整,就繼續東去了,娘明白他的意思?盛隆土司……對你真的很好,娘這一輩子,總算有了個真心對你的人,娘錯結了兩次緣,真正的緣分到了,卻要放棄麼?女兒言盡於此,娘好好想一想!”
妙弋輕輕走出去,走出禪堂,唐古拉山下的土司老爺盛隆正畢恭畢敬地站在那兒,手裡捧著一口匣子,那是他此去西域,特意為雪蓮採買的珍寶、首飾和香料。
妙弋向他輕輕一點頭,盛隆便如奉綸音,立即踮著腳尖走進禪堂,彷彿一位要去膜拜菩薩真身的虔誠信徒。
夏潯護送隊伍交接完畢了,他只是與迎候在城外的官員和士紳們稍作言談,直待哈密官兵與敦煌官兵交接完畢,哈密官兵入城休整,沙州衛指揮昆季親自帶領三千精卒,護送夏潯一行人繼續上路。
經敦煌之畔而過,已經離城數里了,一片沙坡上,夏潯回首望去,但見一城山光,半城塔影,葦溪連片,湖泊處處,澄澈、明淨的天空上,潔白的雲,任自由的風將它遊移變幻著,彷彿世外桃源般美麗。
夏潯默默地道:“十年前,你們離開青州傷心之地,自我放逐天涯。今天,我主動離開,敦煌城,我就不進去了。我想,你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寧靜,希望我曾經的到來,沒有打擾你們平靜的生活,往事已矣,願你母女二人,都能放下心靈的包袱,找到自己的幸福!”
一個寬敞的院落裡,一張石臺,一條長凳,一個八字鬍的中年人正四平八穩地坐在凳上,慢條斯理地喝茶。這個八字鬍中年人,赫然就是拓拔明德竭力巴結的那位肅州衛鎮夷千戶所千戶邵望心邵大人。
他當然不是真正的鎮夷千戶邵望心,這個西貝貨正是當年在鳳陽一帶混口食的千門高手萬松嶺。
當年,夏潯從青州舉家遷往金陵,這萬松嶺見他行囊頗為豐厚,便想在鳳陽打他的主意,因為一時人手不足,便找到了在當地施展千術騙人錢財的同行謝雨霏幫忙,不料謝雨霏卻知道這個楊旭乃是她自幼許配的夫家,表面答應幫萬松嶺的忙,暗地裡卻擺了他一道。
萬松嶺在鳳陽大獄很是吃了一頓苦頭,逃出來之後,他咬牙切齒地追到金陵,想要以千制千,報仇雪恨。結果客場作戰,資訊不靈,他又被謝雨霏和她師父惜竹夫人整得死去活來,最後搜刮來的錢財都落入謝雨霏之手,孤身一人、光潔溜溜地逃離了金陵,還以為自己殺了官差,惹下命案。
萬松嶺逃亡路上唯恐被官府通緝,便想了一個別出心裁的辦法,他刻了個蘿蔔戳,照著官府衙門信封的格式偽造了一份公函,裡面塞上廢紙,外面粘上雞毛,又弄了一套竹筒黃面的包袱往身上一背,就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官府的信差。
那驛站的人每天接待的南來北往的信使多了,哪有這種警惕性。再加上他們只是負責迎來送往,又不是簽發公函或者接收公函的衙門,對公文的外表瞄一眼大概相符也就信了,於是萬松嶺這個騙子以公門中人的身份“大搖大擺”地一路西去,經河南,過陝西,一直到甘肅,一路上吃喝住宿全在官府所設的驛站裡。
十多年來,萬松嶺已在這兒紮下了根,還收了幾個徒弟,成了當地黑道上頗有份量的一個人。
前不久,拓拔明德到處向人打聽鎮夷千戶所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