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口地喘著氣,就像一條窒息的魚,過了許久許久,他才努力平靜下來,緩緩坐下,微微發顫的手按著桌子,瞪著夏潯道:“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就算是……我的困境,終究是由我自己解決的,而你呢,坐享其成?我又為什麼要放你離開?”
夏潯呷了一口酒,淡淡地道:“哈里殿下,我相信你手下不乏英勇的戰士,可是儘管他們在戰場上驍勇無敵,是否擅長刺殺呢?這是個大問題!
還有,帖木兒大汗在貴國,除了一直生活在他周圍、清楚地知道他只是一個衰弱老者的人,大多數都是把他當成神一般崇敬的,包括你手下的勇士們。即便他們肯為你去死,可是當他們面對他們心目中的神時,是否還能做到從容不迫不漏破綻,這更是一個大問題。”
夏潯所說的,正是哈里對他自己大膽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的原因。
當一位統治者被捧到了神一般的位置時,對別人來說,有利亦有弊。利自然是這個統治者高高在上,已經無法親自聆聽下面的聲音,只能透過他身邊的近臣,而這些近臣整天在他身邊,親眼見證他的一切,他身上那層神環,是無法影響到這些人的,所以他們可以不恭,甚至欺騙。
然而弊卻是除了這個小圈子裡的人,所有的人都把他當成神,因此這小圈子裡的人即便生起了野心,也無法動用他們的力量來除掉這個‘神’,因為哪怕是受他們指揮的人,一旦知道要對付的人竟然是‘神’,他們的勇氣也會蕩然無存。所以這些野心家的任何圖謀,都只能是紙上談兵。
這種尷尬和難堪,相信大家參考近現代一位偉人的經歷,很容易就能理解。可是這種情況對夏潯來說卻不是問題,他的人絕不會在見到帖木兒可汗的時候戰戰兢兢、誠惶誠恐,而且行刺、謀殺這種事情對夏潯來說,已經算是老本行了。
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豬急了還上樹呢!夏潯本想安全返回沙州,而這實際上已經成為不可能,於是,他有了一個更大膽、更離奇的想法。
夏潯道:“而這些,對我來說,卻絕對不是問題,因此,你需要我的幫助。這只是眼下,接下來呢?當你回到撒馬爾罕的時候,你需要來自大明的支援。因為即便你已稱王,原本的太子還是一定會反抗你的,你的叔父也不會放棄他的權力。
你應該清楚,哪怕英勇如帖木兒大汗,也曾主動向大明稱臣、交好。遠交近攻,是一個高明的策略。自從伊斯坎達死後,貴國在別失八里一帶的權益,一直掌握在太子系權貴們的手中,我們大明在西域的軍隊那時就可以牽制、打壓他們,替你分擔很大的壓力!”
“你?呵呵,你去刺殺……大汗?我們沒人能做到的事,你能?”
哈里臉上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說話的時候牙齒格格地打戰。刺殺帖木兒?這在以前是他絕對想都不敢想的念頭,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他首先要過的是自己的心理關,這種強烈的刺激叫他變得有些神經質了。
不止哈里蘇丹變得神經兮兮,就連他那個心腹通譯也被嚇壞了,他依舊如實地翻譯著哈里的話,卻因為緊張,連哈里“呵呵”的笑聲也原封不動地學了一遍,只是聲音乾巴巴的,聽著特別的可笑。
夏潯不以為然地道:“我若說如果我願意,現在就能殺了你,你信不信?”
哈里蘇丹的笑聲更加瘋狂:“殺了我?哈哈哈……如果除下你的手銬腳鐐,如果給你一把刀,如果你的拳腳比我更加厲害,如果……”
他還沒有說完,聲音便嘎然而止,一柄鋒利的刀,突兀地從桌下探了出來,鋒利的刀尖緊緊抵在他的胸腹之間,哈里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簡直不敢置信。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刀從哪兒來的?”
哈里蘇丹近乎瘋狂地叫了起來,隨著他的大叫,房門被砰地一聲撞開,幾個驍勇的武士持刀衝了進來,將武器一起指向夏潯。
哈里蘇丹突然冷靜下來,“你想挾持我離開?”
他的下巴微微揚起了一些,目中露出輕蔑之色。他的生存慾望很強烈,為了生存,他可以做許多事。但是在他心中,最珍貴的絕不是性命,像他這樣的人,心中一定有超越生命之上的,必須維護的東西:尊嚴和所愛,在這一點上,他和夏潯是同一類人。
夏潯笑了笑,那鋒利的尖刀緩緩縮了回來:“刀在我手上,藏在桌下,力已盡了。如果我要殺你,只能猝襲,一刀致命。而現在,就算我出手,你只須縮腹團身,頂多受點傷而已,已殺不得你了。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