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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頭傷口鈍鈍的疼,因淋了雨,血痕未乾。她已被梅伊襲擊過兩回。縱然她強迫自己勇敢的站在他面前,不流露出怯懦來。可要說她全無畏懼,那也是騙人的。她只是無法丟開那個孩子。他是個小魔鬼,可她知道他有一顆人類的心。他的心比誰都更柔軟和敏感,他也比誰都更希望自己是個正常的人類。所以當他殺過來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必定能喚醒他。若連她也放棄了他,那個孩子便要永遠的消失了。可這世上唯有這個孩子,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拋棄的。從一開始她就明白這些,只是雷的懷抱太過溫暖,她一時貪婪,竟奢望兩全。米夏推開了房門。外間天暗,屋子裡也沒點燭火。這房間漆黑並且空蕩,雨不知不覺的下大了,地上早就一片潮溼,腳步落地,粘連有聲。米夏忽然間措手不及。她什麼都看不見,可她依稀嗅到了,混在雨打泥土的氣味中,那濃重粘膩到無法忽視的血腥味。她腦中空白一片,她摸索著想要點亮油燈,可她的手抖得捏不住火石,她不停的把火石擦在手指上。後來她便將火石丟開,叫著梅伊的名字,她說:“梅伊,求你回答我,你在哪裡?”這時有悶悶的雷聲滾過,隨即如霹靂轟響,紫色的閃電當空狂舞,這房間的一切都被照得蒼白。地上有血跡蜿蜒的蔓延至她的腳下,像是水中荇草悄然攀住她的手腳,米夏感到溺水般驚恐。她退了一步。那血跡的盡頭是一個小小的碗櫥。她記起許久之前她也這樣喊叫著梅伊的名字,於是梅伊小心的試探著推了碗櫥的門,木軸吱呀的轉動了。可這一次那門鬆散破舊的半閉著,如荒涼死寂的古堡,全無人類的生機。她上前,停在碗櫥的前面,顫抖著拉開了那扇門。她的孩子蜷縮在裡面,渾身浴血。他的睫毛低垂著,金色的眸子再不睜開。他的身體宛若白石的雕像,精緻,冰冷,面容寧靜。他的手臂垂落在地,掌心握著那柄斷裂的青銅匕首。他就用那柄匕首,將自己殺死在碗櫥裡。米夏想要哭泣,可是她發不出聲音。她四面尋找著什麼,可其實究竟要找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感到驚慌、無措,哪怕是神,哪怕是惡魔,她只哀求有誰能來幫幫她。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後來她便抱著梅伊奔跑在翡冷翠的街道上。深夜冷雨不停的落,她用她寬大的頭巾包住他,不叫雨淋到他。那孩子已沒了呼吸,可她總是覺得他胸口還是有溫熱的脈動的。他還在呼吸,只是太過微弱了,所以她感覺不到。只要能找到一個醫生——用這個世界的醫術,或者巫術,總有什麼能救活他的。你想他是一個小魔鬼啊,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死去。眼淚不停的留下來,絕望一點點的灌注進她的全身,她只感到腳步沉重。她用力的敲打著診所的門,可這個時間根本就沒有醫生會開診。她站在門外哀求著,終於有人肯為她開門。可掀開溼漉漉的頭巾露出底下的孩子,醫生便讓她節哀——被強硬的推出門去的時候她還跪在雨裡哭泣,然而那門還是毫不留情的關閉了。她抱著他,輕輕的叫著他的名字。雨漸漸的小了,薄霧籠起在翡冷翠的街道上。眼淚已經乾涸,米夏抱著梅伊小小的身體跪坐在地上,再發不出聲音。她隱約記起某一個白霧瀰漫的清晨,曾有一個魔鬼向她傳授他的真名。她的心便再度鼓動起來。她拼命的想要想起那個名字。她曾向波斯人學習希伯來語,可只聽過一回的生僻單詞還是太容易忘記了。她想不起來,她根本就想不起來。可下一個時刻她忽然意識到,那名字她真的只聽過一回嗎?不,不是的。那名字也曾出現在朱利安諾的口中,他在她面前召喚那魔鬼。那魔鬼便是他的幫兇和契約者。她終於記起了那個名字,卻只感到命運的殘酷和無常。她抱著她的孩子跪坐在地上,在迷霧中仰望細雨飄零的天空。她的內心平靜而死寂。她輕輕的念出了他的名字,“比雷斯”。一瞬間萬籟俱寂。風停在樹梢,雨停在簷頭,落葉飄離在半空。時光停滯在這黑鐵的城市,宛若色彩自畫布上剝離。她俯身輕輕親吻梅伊的額頭。這時她聽到迴音纏雜的腳步聲響起在青石的地面上。抬起頭的時候那魔鬼正向她走來,這麼濃的白霧這麼黑的夜裡,他的身形依舊清晰可見。他走到她的身旁停住了腳步,靜靜的望著她。淚水從乾涸的眼眶裡再度流下來,她仰望著他,像仰望她最後的希望。她說,“請救救我的孩子……” 47chapter 47“不要擔心,魔鬼不是這麼容易被殺死的。”細雨薄霧迷濛的街道上,她跪坐在地上,而那魔鬼站在她的面前。他似乎是嘆了口氣。他說,“想要救活他並不難。可你確定,你真的想嗎?”米夏點頭。那魔鬼便說:“縱然他襲擊你?”米夏說是,他便搖頭,“——他可能會殺死你。你該知道魔鬼是怎樣的生物,掌控力量,隨心所欲,不擅長忍耐和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