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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依舊兇狠得像身陷絕境的老兵。米夏毫不迴避的跟他對視。半晌之後他終於放鬆下來,表情也變得散漫。他冷漠的扭開頭,擺出了任君處置的姿態。雖然那姿態比起屈服,更像一隻翻開肚皮讓你伺候的貓。居然還有這麼清醒的神志,真是難得,米夏想——也許她弄錯了,這不是發燒,而是他的正常體溫?“想吃點東西嗎?”她試探著問。野孩子睏倦的搖了搖頭,金色的瞳孔有些找不準對焦。一個翻垃圾找食物的孩子,任何時候都是飢餓的,除非他病了——這是米夏自己的經驗,她深信不疑。所以她再次端起那杯藥,說:“張嘴。”吃完藥不久,野孩子就睡了過去。天棚到處都在漏水,四面都是滴滴答答的聲音。不過淋不到睡的地方就好,其他的東西可以等天亮了再曬。米夏便不去管。她生起火來,把剩菜和麵包混著丟到鍋裡燉。然後盛了一盆水,先去給野孩子擦身體。她記得小時候發燒,媽媽曾用棉球蘸著酒精幫她降溫。她手頭沒有酒精,想來用水也是一樣的。擦完一遍,洗毛巾的水都是黑的。可想而知這孩子有多髒。不過他露出真面目的臉,卻漂亮得讓米夏吃驚。他的睫毛長的可以在上面放一片羽毛,五官精緻得超乎人類認知。這麼沉靜睡著的模樣,就像一個小天使。他的耳朵也是尖尖的,藏在蓬鬆柔軟的黑頭髮下面。米夏簡直懷疑他就是傳說中的精靈——這個世界應該是有這個種族的。不過他的手可真不好看,瘦的皮包著骨頭,指甲內彎著,又硬又尖,簡直就是一雙爪子。但這其實不是他的錯。一個人所遭遇的時光和磨難,總是輕易就在手上暴露出來。米夏自己才二十四歲,但她的手上已經滿是繭子,粗糙得就跟養過幾個孩子的家庭主婦的手似的。而十六歲的時候,那雙手舞動在鋼琴上,就像綻放的夜來香。她小心的把他手指上的汙垢擦乾淨。指甲剪不動,就先泡在水裡。能把裡面的泥垢除掉就行了。晚飯的香味飄出來時,他的體溫終於稍稍降下來一點。他半睜開金色的眸子,茫然、沉默的望著米夏。米夏便輕聲問道:“餓了?”他的肚子適時的叫了一聲,人依舊是那副任君處置的姿態,半死不活著。米夏嘆了口氣——真是個難伺候的小傢伙。她盛了半碗粥糊給他,可他沒有接。那半碗飯的香味引誘得他的肚子不停的咕咕的叫,可是他的表情裡毫無對食物的渴望。米夏有些惱了。她再一次掰開他的嘴。但隨即她也愣住了。先前有嗎?她用手指探了探他嘴裡兩顆小虎牙,那牙齒像是小獸未長成的獠牙,與其說飽含威脅性,不如說有些可愛。但毫無疑問,那牙齒日後是用來撕裂皮肉的。他的表情裡立刻滲出了恐慌,飛快的用手捂住了嘴巴,蜷縮起來。金色的眼睛也半垂下去,躲閃著,不再與米夏對視。米夏說:“讓我再看看。”他更加自閉的蜷縮起來,死不鬆手。他的身體裡似乎飽含了某種覺悟,但同時又怕得微微發抖。米夏粗暴的扯開他的手。他目光潮溼又激烈的抗拒著,身體也在奮力反抗。可是他真的沒太多力氣了。米夏很快便再一次把他按住。她捏著他的下巴仔細的打量著,那兩顆虎牙似乎比之前看起來短了些,已經跟正常人類的虎牙沒太大的區別了。米夏把食物送上去,不出所料,當食物靠近的時候,他的牙齒又慢慢的長了出來,就像活的似的。“想要吃的時候,就會長出來?”米夏問道。而野孩子自暴自棄的望著天棚,不理會米夏的問話。“想吃我嗎?”米夏又問。這句話激怒了他。儘管沒有力氣,他還是羞惱的抬手要推開米夏。米夏便知道,她觸犯到了他的自尊,他並不希望被人當作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