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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尷尬之餘,許錚也不以為意,原本是他魯莽在先,薛四公子心高氣傲,有所怪罪也難免。

船已發動了,甲板的震感令夫人眉頭一動,似要醒來。

許錚看一眼蕙殊所在的艙內,毅然轉身離船,帶了幾名侍從登上小艇,划向寒霧籠罩的江心。

大船加速,江風漸急,甲板上侍從傾身提醒薛晉銘,“外頭冷,讓夫人進艙內休息吧。”

薛晉銘一直怔怔低頭看著懷中的念卿,似乎這才回過神來,忙將她小心抱起,然而起身之際卻似腳步虛浮,一個踉蹌摔倒在溼滑的甲板上。

“念卿!”他慌忙伸手摸索懷中的人,唯恐將她摔著。

身旁侍從本欲上前攙扶,見他這個樣子,頓時呆住——薛四公子一雙眼睛睜得很大,目光卻是茫然,夫人好端端在他臂彎,他卻慌亂摸索著她頭髮臉龐,彷佛已看不見她。

清晨天色還未完全亮起,第一縷陽光從醫院走廊長窗照進來,將一個淡淡影子投在地上。

護士放輕腳步走近,在這纖削女子身後站了片刻,她仍未察覺,只透過一扇病房門上的玻璃,靜靜凝望裡面。

走廊靜極,冷清清,空落落。

隔了一層毛玻璃,裡邊其實什麼也看不見,她卻就這樣一動不動看著。

年輕的護士心有不忍,輕輕咳嗽一聲。

她迴轉身來,容顏仍蒼白,卻比夜裡見著更多一分豔色。

“病人該加藥了。”護士輕聲說,端了手中藥盤,示意她擋住了門口。她歉然側身,將房門輕輕推開,看著護士走進去,拉開病床前半掩的簾子……護士覷著醫生不在,回身朝她點了點頭,暗示她可以進來。

她略遲疑,緩緩走近,步子輕悄無聲。

病床上的男子沉沉睡著,夜裡剛做了手術,麻醉藥力還未過去。

護士將吊瓶的藥水換過,悄然打量眼前這對男女——夜裡手術倉促,來不及看清男子樣貌,此刻白色紗布覆在眼上,遮去他眉眼,只露出下半張臉來。細看之下,只見他薄唇柔和,鼻樑英挺,輪廓鮮朗,想來應是風采絕佳的美男子……這樣的一個人,若失去了眼睛,再難見光明,該是何其殘酷。

護士忍不住嘆了口氣。

對面女子聞聲抬眼,眸似流波,睫毛微顫,探詢而憂慮地望住她。

如此美好的一對男女,上天也應憐見。護士終究年輕心軟,忍不住摘下口罩,低聲道:“手術做得很及時,只要運氣不太壞,他應當能恢復過來……”

“鬱文。”醫生嚴厲語聲從門口傳來,制止了她的話。

名喚鬱文的年輕護士惶恐低頭,見醫生快步走進來,對那女子說話卻極為恭敬,“病人現在還不宜探視,您也需要休息,請您先回病房去。”

那蒼白沉默的女子點了點頭,仍目不轉睛看那沉睡的男子,良久才轉身離去。

鬱文送她出來,緩步跟在她身後,想說些安慰的話,又不知如何說起。

“他會瞎麼?”她卻淡淡開口,語聲空洞。

“我想,不會。”鬱文的語氣並不篤穩。

那女子側身回眸看她。

在這樣的目光下,似有一種無形窒迫,令鬱文喃喃道,“角膜灼傷不算嚴重,但現在還不好說,要等上四五天,等拆了繃帶……”

“到時如果看不見,是不是就永遠不會再看見了?”她語聲緩慢,每個字都說得格外清晰。

鬱文遲疑片刻,默默點頭。

她便不再說話,徑自朝前走去,腳步越走越快,幾乎令鬱文跟不上她。

眼看到了走廊盡頭轉梯,鬱文忍不住提醒,“您當心!”

話音未落,卻見她已絆上階梯,一個踉蹌跌跪在地。

鬱文慌忙去扶她,她低了頭,肩頭微微顫抖。

“太太您不要擔憂,先生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的。”鬱文婉言勸慰。

她只是哽咽。

鬱文怔了怔,驀地記起,這一行人半夜匆匆入院,似乎身份隱秘,卻驚動了院長連夜趕來。當時曾聽得隨從尊稱這女子為夫人,卻喚那男子為四少,想來並非夫婦。

“對不起,我弄錯了。”鬱文忙道歉,心下難捺好奇,“他是您的兄長?”

“他……”這美麗非凡的女子抬起臉來,淚眼恍惚,語聲卻凝住,“他是……”

竟不知,該說是誰。

孰親孰友,是他非他。

兜兜轉轉這麼些年,他為她拋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