勳一個人就能說一不二。少壯派軍官們即便表面仍追隨於他,私心裡多少還是向著佟孝錫。假如佟系內部兩派真要開啟,軍心一亂便再也收不回來。就算是佟老三也沒敢當真向自家父老弟兄動手,他不過是耍了一記花槍,將老子逼出北平,妄圖以此逼迫老爺子退位放權。
眼前明擺著有霍仲亨的援手,他卻也不敢貿然請世叔出面教訓世侄。
這位世叔,豈是吃素的主。
“我也有一事相托。”霍仲亨不睬他的怒火,悠然一抬下巴,指向廳中正與念卿共舞的子謙,“這混小子此次跑來,想要我給他謀份差事,我怕他狐假虎威到處添亂,不如就交給佟兄收拾,在你手上他總歸要規矩幾分。”
佟岑勳怔住。
看霍仲亨的神色態度,絕非說笑試探,他是當真要拿自己獨生兒子交換做人質,以使他信得過,放心讓他拿下北平——只要霍子謙在佟岑勳手裡,就不怕霍仲亨會對佟老三下毒手。
佟岑勳狠狠吞下一大口酒。
“這他媽甜不甜,酸不酸,一點酒味沒有!”佟岑勳順手揪住一個侍者便嚷,“總理府裡沒有像樣的酒嗎,燒刀子有沒有,給老子弄點順口的來!”
侍者被他嚇呆,愣愣回答,“燒……燒刀子有……廚房有……”
“你叫老子去廚房喝?”佟岑勳兩眼一瞪。
霍仲亨卻朗聲一笑,“去廚房喝又怎樣,埋汰了你不成?”
佟岑勳最受不得人激,當下將大腿一拍,“去就去!我還怕你丫了……”
大廳一側的洪歧凡正盯著這邊動靜,見他二人一聲招呼不打就離場,忙問侍者怎麼回事。
得到的回覆令他瞠目。
正與念卿共舞的子謙也頓住腳步,“父親和佟大帥一起出去了?我去看看!”
念卿將他手一扣,“別去。”
“可是父親沒帶隨從,他一個人的安全……”子謙心下躊躇。
“他做事自有他的分寸。”念卿微微一笑,“子謙,你信他麼?”
“信。”子謙篤定點頭。
念卿笑而不語,溫柔欣賞眼神令他心頭驀然一蕩。
她卻笑吟吟轉開了話頭,“聽說是四蓮姑娘救了你,這救命恩人你打算如何報答?”
子謙一呆,口中頓時囁嚅起來,“夏姑娘,她……”
“怎樣?”她笑起來眉眼如絲,氣息如蘭,“我似乎聽人說,你已將她帶了回去?”
“許崢!”子謙咬牙,“這小子真嘴碎!”
她越發笑彎了眉,“就算許崢不說,你又瞞得了我們多久?”
子謙急忙分辯,“夫人,你不要聽他亂嚼舌頭,當日是許崢不放心路途中無人照料我傷勢,才將夏姑娘一同帶回,她父母家人都在北方,等這邊安定了還要送她回來的。”
“哦,你就沒想過將她父母也接過去麼?”念卿笑得意味深長。
子謙臉上漲紅,“夫人,你以為我是這樣輕浮的人嗎!”
“這是輕浮嗎?”念卿揚眉,“兩情相悅難道不是世間最好的事?”
他陡然止聲,悶悶轉過頭去,再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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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是我看著長大的,幾個兒子裡,我最疼就是他。”
佟岑勳仰頭灌一口酒,直接就著手中大碗,酒液從嘴角淌下胸口,敞開的軍服裡,襯衣已溼了一片。霍仲亨坐在對面板凳上,軍禮服的扣子解開兩粒,元帥佩劍也摘下拋在桌旁。
廚房裡僕傭早已被他二人驚走,火卻仍在灶上燒著,煙燻得黑漆漆的廚房裡彌散著煮肉和高粱酒的香氣。身後灶臺火光映得佟岑勳臉上時暗時亮,“悔不該送他去日本,書念回來,腦子也念壞了,誰好誰歹也分不清!老子就不明白了,那個長谷川是什麼東西,能叫他言聽計從,比我這親爹還親?”
霍仲亨想了一想,卻是答非所問,“你還記得年輕的時候麼?”
佟岑勳一愣,“記得什麼?”
“我那時候在家也是一天都待不住,總想著從軍打仗,建勳立業,就算被逼成了親,也沒在家裡待上多久。”霍仲亨搖頭笑,“如今瞧著這些小子們,想來當年家父看我也是如此恨鐵不成鋼。”佟岑勳嘿嘿笑,“我爹天天操棍子去賭館尋我,幸虧沒被他打折了腿!”
二人相視大笑,霍仲亨拎起酒罈往碗中再次注滿。
佟岑勳大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