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時,偏偏就在起鍋的一剎那,卻發現全盤弄錯,而油鹽醬醋統統都已下鍋,再也收不回來了。
車子飛快駛回城中,雲漪裹緊修女袍,將自己縮排後座角落陰影中,心中攪成一團亂麻。這一盤棋,一開局就脫離她的掌握,果真是出師不利麼。
後背冷汗未乾,心中卻是莫名煩躁,雲漪狠狠搖下車窗,初冬寒風獵獵直灌進來,吹散燥熱。頭腦清醒了許多,可那人的笑容眼神仍在心頭揮之不去。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雲小姐,請不要搖下車窗,當心著涼。”
雲漪心煩,冷冷轉頭不睬——扮出一副關切面孔,不過是怕人瞧見她的行蹤,引來無謂的麻煩。她是午夜囚籠裡見不得光的夜鶯。從司機到管家,都是秦爺的眼線,身邊隨時有人在監視著她一舉一動。
車子直接駛入名山路春深巷,在七號門前停下。司機下車看了看左右,這才拉開車門。雲漪匆匆低頭步入門廊,裡面有人開了門……斜對街洋房二樓的窗簾後,程以哲臉色蒼白,抿緊纖薄嘴唇,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重金購下這處房子,一連守候數日,終於等到了他猜測中的結果——給念卿開門的女人,圓臉微胖,正是那晚在隔壁六號見過的女主人!
這就是念卿的秘密,那個虛構的家教工作,只是為了掩蓋她真實的身份,六號與七號本就是相通的一處樓房。從六號進去的是沈念卿,從七號出來的已是雲漪。
區區一個歌妓,再是紅極一時也未必值得花這番工夫替她遮掩。
雲漪,究竟是她真實身份,還是另一重面具?
“薛公子還有半個鐘點就到,您得趕緊準備下。”圓臉的胖婦人跟在雲漪身後上了二樓,態度謙恭和善。雲漪走到臥室門口掃了一眼,裡頭已精心佈置好一切。
“不錯,陳太辦事越來越利索了。”她譏誚地一笑,扯了衣釦,將修女袍脫下擲給那陳太,轉身進了化妝間。陳太太彎身撿了衣服,滿面堆笑,“雲小姐抽空打點下要緊的物件,這兩天恐怕得搬家。”雲漪散開長髮,拿了梳子正要梳頭,聞言一怔,“又搬,這兒才搬來多久?”
陳太太笑道,“畢竟這裡已經被人找來,秦爺說,往後難免不方便……還叫提醒雲小姐,行事要仔細些。”
雲漪停了手,不由想起程以哲,鏡子裡卻映出身後婦人臃腫堆笑的臉,令她頓覺噁心。
“我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出去吧。”雲漪面無表情,拿起法國香粉細細拍上臉頰,將本已蒼白的臉色染得越發沒有血色。
陳太太欠身退了出去,手中修女衣袍裡落下一件東西,卻是一方染了血的手帕。陳太太嫌惡地拎起帕子,正要扔出去,卻聽雲漪叫住她,“等等,那是我的。”
“這都弄髒了。”陳太太撇了撇嘴, 卻見雲漪急步過來,二話不說奪了手帕,一轉身走進了盥洗間。
雲漪開足水,急急衝洗那手帕。血跡染上不久,反覆沖洗數遍已漸漸淡了,但始終留了痕跡。雲漪不耐,發狠地搓洗了兩下,不留神竟折斷了一枚長指甲,痛得直抽涼氣。這一痛,腦子卻也清醒過來,望著那方手帕,竟不知自己發了什麼瘋。
不過是條髒手帕,還當是寶貝麼?
雲漪怔了片刻,自嘲地一笑,抓起溼答答的手帕,重重丟進洗衣籃子裡。
換上睡袍,將長髮凌亂打散,又將折斷的指甲修好,雲漪端詳了下鏡中容顏,將幾滴香水灑在腕上。走到化妝間門口,回頭看向洗衣籃子,到底忍不住,又鬼使神差地撿出了那條手帕。
那人握著她的手,用手帕擦去上面血汙……想起當時一舉一動,竟格外清晰。
樓下忽有汽車剎車聲傳來,雲漪一驚,不及細想,匆匆將溼手帕塞進隨身小手袋裡。
管家陳太太謙恭欠身,將薛晉銘迎進小客廳。
雖不是第一次踏進她香閨,卻仍被四下佈置吸引。薛晉銘駐足環顧,小書房裡鋪了長絨印度地毯,藏書豐富,四壁掛著精細的伊朗密畫,土耳其吊燈裡不知摻入了什麼香料,將房間裡燻出撩人沉香。檀木陳列架上不是尋常珍玩,卻是各色的刀。
一個喜歡刀的女人——薛晉銘負手微笑,各種女人他見得多了,也只有這個女人每次都能給他驚喜。旁人誰會相信,薛四公子夜夜豪擲萬金,一手捧紅這傾城名伶……半月過去,換作別的女人早該令他厭惡了,偏偏這個女人,卻連臥房也未讓他踏入一步。
第一次到她寓所,只到大客廳止步,第二次進到那維多利亞情調的小會客廳,第三次到二樓的古雅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