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木忽然又想起家裡。
如果沒有和凜子陷得這麼深而留在家裡的話,太太會對他說聲“生日快樂”,女兒沒忘記的話也許會打個電話來。�
他不著邊際地想著,樓下傳來凜子開朗的聲音。
“吃麵包好嗎?”
他下樓去,衝個澡後坐到餐桌旁。
早餐是凜子親手做的,有香腸、煎蛋、蔬菜,還有面包、咖啡,很簡單,吃完時已經十二點。
凜子迅速收拾乾淨後,穿上水藍色褶裙兩件套,準備出門。
久木在出版部門工作時來過輕井澤幾次,但這幾年完全沒機會來,現在回想起來,輕井澤也算是充滿他在一線工作時的回憶的舊地。
凜子問他:“去哪裡?”他極其自然地想到有文學淵源的地方,“這附近好像有有島武郎絕命之地。”
凜子檢視著地圖,“好像在三笠飯店附近,不過他的別墅應該是在鹽澤湖畔。”
她說鹽澤湖那地方好找,於是決定先過去看看。
古樸的和式建築的別墅尚留在湖畔,按觀光指南上的記載,這棟別墅名為“淨月庵”,可是原屋久無人居,形同廢屋,是由當地有志人士整建之後才遷來這裡。現在這棟別墅位於湖畔風景優美的地方,但難得來此,久木還是想到別墅原來坐落的地方看看。
再憑著地圖回到舊輕井澤,沿著落葉松夾道的三笠街向北行駛,在前田鄉前右轉,前面便是一片樹木蒼鬱的傾斜地。沿著被雨水打溼的小路往裡走,在雜草叢生的地方有塊橫長型石碑,勉強可以辨認出上面刻著的“有島武郎絕命之地”的字樣。
一九二三年時文壇的寵兒有島武郎,和《婦人公論》的美貌女記者波多野秋子在這裡殉情。當時有島四十五歲,太太已死,留下三名幼子,秋子三十歲,沒有孩子,是有夫之婦。
兩人是上吊而死,從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的一個月梅雨期間,沒被人發現,等到發現時兩人遺體已經腐爛。
發現他們的人說:“他們全身都生了蛆,就像從天花板流下來的兩條蛆的瀑布一樣。”
有島武郎和波多野秋子的殉情事件,不只轟動文壇,也是鼎沸整個社會的緋聞,但實際情況似乎相當悽慘。
凜子聽說他們被發現時已全身腐爛生了蛆,害怕地四下望望,向石碑合掌膜拜。
在這大白天猶覺陰暗的樹林裡淋雨,真的好像要被帶進死亡世界裡去似的。
“現在帶你去我喜歡的地方吧。”
凜子開車,沿三笠街南下,彎進鹿島之森前面的小徑,眼前出現池塘。這就是雲場之池,面積不大,縱深似乎很長。
“這個地方就是下雨也覺得別有風情。”
凜子說得不錯,濃蔭環繞的池上雨織如煙,洋溢著莫名的詭魅氣息。
“看,那邊不是有隻天鵝嗎?”
凜子指的方向浮著幾隻鴨子,中間夾著一隻白天鵝。
“永遠只有一隻,也不知道它怎麼會在這裡。”
凜子好像比較奇怪為什麼沒有成雙成對,天鵝卻若無其事地浮在池上如擺設飾物。
“它或許沒像你擔心的那麼寂寞。”
久木撐起傘,摟著凜子,沿池畔向裡面走去。
雨勢雖小,卻沒有停的意思。除了他們,幾乎無人造訪這靜寂的池塘。
走到半路,小徑溼得無法前進,兩人就此折返,走進可以觀賞池景的餐廳喝咖啡。
“死了一個多月還沒人發現,真是可憐。”
凜子還在想武郎和秋子殉情的事。
“那段時間,他們就呆在那麼寂寞的地方啊?”
“誰都沒想到他們去了別墅。”
“就算兩人一起死,我也不要上吊。”
看著雨煙中隱隱若現的池水,凜子呢喃說。
那晚,久木和凜子在別墅附近的飯店吃晚飯。那是老早以前就建在輕井澤的兩層樓建築的飯店,正面是木格白牆,襯托著周圍的綠樹,有著避暑勝地飯店的安詳感覺。
天黑稍前,他們已對坐在面向庭院的餐廳裡。凜子穿著絲質線衫配白色長褲,一副適合避暑勝地的輕便裝扮。
進餐前,凜子先說:“喝香檳吧!”點了香檳。
侍酒師過來為兩人斟上淡琥珀色的液體,凜子先舉杯與久木的酒杯輕輕一碰,“祝你生日快樂!”
久木一愣,隨即笑逐顏開地點點頭。
“你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