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格的兄長姐姐們回去拆卸了這床弓弩,發現了它不同於別的弓弩的訣竅所在,很快對那幾年裡梁凇的兵法也有了些心得。
之後幾年裡,梁凇也有了數次敗於突厥人之手的敗績,心情更是煩躁鬱結。
郭順玫遂叫人暗中放出風聲來,說是媞那格當年逃出幽州之前,曾經偷偷把這幽州軍弓弩的圖紙偷給了她的家人……
梁凇大病了一場。
郭順玫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這些。
她從小就知道,一個女人,可以什麼都沒有,沒有美貌、沒有家世、沒有寵愛、沒有子嗣,但是就是不能沒有狠心和手腕。
一個心不夠狠、膽子不夠大的女人,是不會容易有好下場的。
她自己的母親固然也是世家貴女了,可是父親還不照樣是滿屋子的妖嬈妾室,數不清的庶子庶女?
從小,郭順玫就見證過自己的母親在後宅之中玩弄手段、收買人心、算計因果的樣子。
如果不是母親的心夠狠,將家中公婆、長輩、姑子、妯娌、妾室全都算計了一通,那她又如何能坐穩自己的地位?
母親可以做的事情,郭順玫也可以學著去做。
母親的手腕還只能侷限於後宅之內,可是她的手,卻甚至可以伸到幽州關外,將突厥人都拉進她的局中,成為她的棋子。
她成功了呀!
梁凇厭棄了媞那格,媞那格被她逼得逃走,孩子被她搶來親自撫養。
她坐穩了幽州主母的位置,尊貴無比。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時常快樂不起來?
郭順玫不明白。
*
兗州。
到了正月底之後,侯家的生意比之過年時候就冷淡了許多下來。
畢竟這世道上貧苦人家居多,如果不是因為前面的年節,誰家捨得時常買得起豬肉來吃?
丈夫的活雖然略有所減少,但是他們一家人還要忙著地裡的農活,所以匡氏帶著兩個兒子的日子還是清閒不下來。
這日,丈夫去地裡幹活,匡氏便守在攤子上賣丈夫早上剛殺的豬肉。
薛家夫人倒是過來稱了點瘦豬肉回家。
這是她曾經的僱主之一,匡氏餵養過薛家的小女兒,便笑著多問了幾句這豬肉買回去準備怎麼做。
薛家的夫人埋怨似的笑嗔了幾句:“嫂子又不是沒有帶過蘭兒,不知道那丫頭嘴叼,日日要吃肉糜羹的,我回去給她剁一碗肉糜做米粥來。”
匡氏也點頭說:“蘭兒現在越發要長高長胖了。”
“誰知道呢,才三兩歲的小丫頭,胃口倒是不小!”
待薛家的夫人走後,匡氏不禁又有些出神。
薛家的小女郎蘭信今年三歲了。
當年她離開幽州時,她死在火海中的大女兒也剛好三歲。
和蘭兒一樣大的年紀。
……前塵往事,不提也罷!
匡氏剛準備揉揉眼睛,一個騎馬的商客忽然左顧右盼地摸到了他們家的豬肉攤上,問道:
“這可就是侯大祿侯二郎的豬肉攤子,家中娘子叫匡娘子的人家?”
匡氏沒見過這個陣仗,立馬起身在圍裙上抹了抹自己的手:“是我,我是匡娘子,我家男人去地裡幹活去了……”
那商客看了看她,長長哦了聲,從馬身上馱著的貨物裡取出一個沉沉的包裹遞給她:
“匡娘子有禮,這是我們幽州梁家少主給您寄來的東西,您收著。”
這句話商客說的很小聲,沒有讓其他人聽到。
幽州那兩個字讓匡氏渾身大震:“什麼、什麼?!”
商客將包裹放在她的豬肉攤子上,低聲重複了一遍:
“少主託我給您寄了東西,此事無旁人知道,某也是奉命行事,您擔待些,也別聲張了去。”
說罷那商客就騎馬離去。
徒留匡氏一個人抖若篩糠,許久之後才和緩下來。
她面色慘白地提前收了攤子,帶著那個包裹回了家裡,雙手發顫地開啟了那個包裹。
裡面赫然是裝的滿滿的碎金碎銀。
抵得上她家裡數年的營生。
還附帶了一封信。
匡氏幼年時和楊拂櫻是好友,託這個福,楊拂櫻也教她認得不少字。
她輕輕拆開信封,一個字一個字讀起了那個幽州少主寫給她的信。
……
他叫她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