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立烜這一趟去幽州去得突然,但萬事俱備的齊全,並無半分不妥之處,路上行軍的速度也很快。 聽聞皇帝即將親臨北地,北地那些趁亂不臣、起義鬧事的豪強之家們,大多心下猶豫,也收斂了許多,像是突然之間就慫了似的。 因是在行軍路上,他並沒有太多的空閒時間全都待在馬車裡陪伴月兒,所以月兒的衣食起居又都由觀柔照料了。 晚上也是觀柔帶著她睡下。 即便白日裡都在馬車上趕路,一路稍顯顛簸勞累,但是東月的課業並沒有落下。 有路經平坦大道時,觀柔就讓人拿出紙筆叫她寫兩個字,這樣才不傷眼睛。若是顛簸不平,就請隨行的女史們為她口述國史之事,講給她聽。 她對孩子的學業格外在意上心。 柴子奇告訴她說,梁立烜幾日前曾經親口說過他對月兒有“傳基業之心”。 薛蘭信說,梁立烜如今膝下的親生孩子分明只有東月一個人,那三位皇子兩位公主都是不知從哪抱來的。 而如今他唯一的親兄弟梁臻也永遠失去了繼位的可能。 所以……若是有朝一日梁立烜死了,他的江山,真的會留給月兒嗎? 史書裡還沒有出現過皇太女,月兒不僅是個女子,還是異眸。 觀柔並不覺得她的女兒不配、或是她的女兒做不到,只是客觀地思量一下,她知道這條路很難走,遇到的外界的反對聲音也一定會很大。 梁立烜又會願意為她的女兒做到哪一步、謀劃到哪一步呢? 到現在他都沒有給過月兒名分,連一個公主都沒有封。 哪怕他追封了曾經的自己為皇后,他都沒有讓別人知道月兒的存在。 那一日,若不是她自己自己追出去看到了月兒,也讓月兒看見了她的話,說不定梁立烜也從來不會想到讓她來照顧月兒的事情。 * 因為行軍的速度很快,到了九月二十的時候,觀柔他們就已經進了幽州城門。 其實這一路上樑立烜都沒有和他們在一起。 皇帝親自率三千精銳輕騎,先行前往北地豪強叛亂最嚴重的各地平叛。 但是因打著了祭祖回北地的旗號,皇帝在後方的大部隊,也就是觀柔和薛蘭信這一行人,還帶上了豐厚的祭品和各種金銀器皿,速度就要稍慢一些在後面走。 不時有前方的戰報傳來,都是屢戰屢捷。 甚至根本都稱不上是“戰報”,因為那一群沒有經過正規訓練、見過血殺過人的烏合之眾,和從前傅舜等人的軍隊都沒法比,梁立烜帶精銳親去剿滅,殺他們不過是如宰雞豚罷了。 走到哪殺到哪,連什麼像模像樣的抵抗都沒遇上過。 臣下們都說,皇帝本來連親自過去的必要都沒有的,真真是給他們臉了。 據柴子奇所說,喬賢妃的母族喬氏糾集了上萬的民丁農戶佃農在北地造反,抗議皇帝要行“實田”之法,喬家也是北地豪強中最有力、武器最精良的一支,最後卻在半日之內被皇帝屠戮殆盡。 “實田”之意,就是朝廷要查清這些豪強家族名下究竟佔有了多少的土地和佃農,要一一記錄在冊,方便日後向他們徵稅的。 漢人自古就在意土地,現在梁立烜說要查清他們的土地,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也難怪他們要這般不怕死地起來造反了。 其實梁立烜所做的事情,從前也不是沒有其他皇帝幹過。 但是因為豪強們反抗,最後鬧得聲勢浩大,皇帝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當作算了,就像沒頒佈過這樣的法令似的。 豪強們也就不再抗議。 彼此都糊塗過下去算了似的。 然而如今的鄴帝卻容不得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有半分不臣之心。 他親自去了這一趟,大約也只是為了享受那種殺人的快感。 * 幽州郊外,是日殘陽如血,整片原野上瀰漫著可怕的血腥氣息,隨處可見斷臂殘肢。 經歷了一整個下午的恐怖屠戮之後,梁立烜的衣袖間都灌滿了鮮血,甚至身上的甲冑接縫處還勾連著不知什麼人的被扯下來的頭皮和碎髮。 而他所御的戰馬,鬃毛都被血濺得沾粘在了一起,活像是被雨水淋過似的。 親衛數十人緊緊圍在皇帝身邊護衛。 默了片刻、平復了呼吸後,皇帝翻身下馬,將手中的一柄長刀隨手丟在地上。 “去,查。” 查什麼,不言而喻,就是這一片的土地和人口。 這是他的江山、他的天下。 有多少的田畝,有多少的人口,本來就該盡數在他掌控之內。 隨行的臣官們當即領命退下,星夜不眠帶人勘察此處被覆沒的豪強之家們佔據了多年的土地有幾何。 一個時辰後,又有親信單膝在皇帝身邊跪下回話。 “盧氏所煽動的叛賊兩萬,今日盡皆斬首。陛下聖明。從此北地再無不臣之輩。” ——都殺完了? 梁立烜心下竟然湧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和無趣。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