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因為有一陣風吹來,趙美人閣中冒起的火以一種堪稱“扶搖直上”的架勢迅速烈烈燃燒了起來,濃煙冒上去的樣子看了幾乎都讓人覺得害怕心慌。 宮中許多年不曾再見過這樣的大火了。 煙火之氣冒進寶慶殿的正殿時,郭太后姑侄倆的面上具是浮現起了一閃而過的慌張。 * 今日,本是帝后二人身為人子人媳來給皇太后請安的日子。 皇帝前不久才罰過了魏淑妃和呂婕妤,落了郭妙菱的面子,讓郭妙菱很是惴惴不安的忐忑了一陣時日。 她原本都以為皇帝表哥興許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想見自己了。 沒想到輪到了該給母親請安的日子,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和自己共同踏入了寶慶殿,就像民間的普通夫妻一樣,讓她久凍成冰的心還是感到了一絲暖意。 她想,或許正如嬤嬤們勸她的那般,皇帝對那個趙美人也沒有那般的上心,皇帝只是惱她們不該私下做主將屬於皇帝的女人想要送去給外男駙馬做妾。 ——君王的東西,哪裡是能給別的男人碰的。 也許表哥只是一時不悅,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自然而然地也會忘了這件事的。 踏入郭太后宮殿時,郭妙菱也一直仍在擔心趙氏女那個賤人會不會再從哪裡冒出來、在皇帝表哥面前賣弄風騷勾引他。 還好姑母郭太后思慮得比她更加周全,提前命人關住了趙氏,又派專人看守,壓根就沒給她出來的機會。 郭妙菱這才略略放下了一點心來。 她自己選上來的那幾個老實巴交的低位選侍,安排著在宮裡住下之後皇帝就沒有再過問過,渾然不在意的模樣,想來趙氏也不會有承寵的機會的。 ——表哥待在寶慶殿裡的時間,素來不會超過一個時辰。而且一個月中基本上也就來那一兩回。 只是一個時辰的工夫而已,她能看住趙氏不出岔子。 然而今日膳桌上,皇帝屢屢問出的話都讓郭太后很是不安。 宮娥們新上了兩道菜,皇帝夾了一塊嘗過之後就放下了筷子,狀似無意地和太后閒聊道: “這菜式很有昔年在幽州時的味道了。孤這些時日總是回想起從前在幽州的事情。——母親,不知當年在幽州幼年照顧兒子的那些人裡,可有從外聘來的胡人侍從?” 郭太后面色微變,又被她極快地掩飾了下去,但那一閃而過的失態還是被梁立烜捕捉到了。他默默將這些壓在了心底。 “好好的,皇帝怎麼忽然想起來問這些事情了?” 郭太后並沒有一開始就正面回答皇帝的問題。 梁立烜神色平靜:“兒子前些天的晚上做了個夢,夢中憶起襁褓時事,似見一藍眸胡女在貼身照顧兒子,口中還輕聲吟唱哄勸幼兒入眠的搖籃曲,想她從前必是照顧過兒子。——她還在不在?若是還在的話,兒子也想依著帝王乳母的規制好生將養她晚年,母親以為呢?” 郭太后手指在袖中猛然顫了顫,心頭想到幾十年前的舊事種種,於是又湧起恨意來,只裝作平靜地回了皇帝說:“皇帝政務勞累,想必是夜間沒睡好,才做起了這些無根由的夢來。 ——我們故幽州節度使府中何時聘用過半個胡人?難不成幽州沒有漢人了嗎?你父親在時,只怕殺胡人還殺不過來呢!你是母親親手照顧大的,我千辛萬苦生下你來,怎麼會放心讓胡蠻之人來照顧你?” 梁立烜淡淡一笑:“如此麼?” 郭太后怕他心中不信,側首看了看身邊的柳嬤嬤,柳嬤嬤是郭太后身邊用了幾十年的舊人,地位很高,當年郭太后還未出嫁、在南地郭家孃家時,柳氏就是跟著她的婢女,所以幾十年來柳氏知道的事情也是不少的。 “柳嬤嬤,你說,從前可在我們節度使府裡見過什麼胡女來?” 柳氏恭敬地給皇帝福了福身行禮,然後回話道:“回太后、陛下:我們從前府裡確實是不見胡人蹤影的。陛下幼年時,除了太后娘娘親自照料您,就是奴婢們這些太后親自挑選的漢家婢子伺候,這是絕無差錯的。” 連皇后郭妙菱也插了句嘴:“陛下好生的如何做起這些夢來?俗話說好睡無夢,可是近來處理國事政務實在勞累了?還是身邊伺候的奴才們不盡心?陛下雖勤政為民,可還是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緊啊。” 見她們都長了一張嘴,皇帝也就不想再多問些什麼了。 郭太后姑侄倆才暗暗鬆懈了一口氣,將這個話題給搪塞了過去。 沒成想皇帝雖不再追問那個胡女的事情了,可是話鋒一轉,又提到了趙氏女來。 “趙美人在母親這裡侍奉了十來日,可還算盡心麼?” 郭太后慈祥地道:“她呀,是個好孩子,得我的心意。雖說年輕孩子難免粗粗笨笨又愛偷懶,不願做些什麼事情,可我又不是那等兇狠的婆母,亦非真的叫她來伺候我衣食起居的。她來陪著我,我也好吃好喝供著她,她近來也就不怎麼抱怨了。” 聽到太后說的話,郭妙菱得意地勾唇笑了笑。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