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柔被皇帝一路抱回了皇帝的寢宮大中殿。 這在本朝還是頭一例呢。便是薛貴妃被宣召入大中殿侍寢時,也沒見皇帝抱過她。 觀柔窩在他懷中淺淺啜泣,聲音低低顫顫地盡是惹人憐惜。 重生之後,這是她第一次靠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 她發覺梁立烜的神智似是有些不正常,他的呼吸格外艱難急促,就連心跳都跳得很快,唯獨箍住她的雙手力道很重,幾乎都有些弄疼了她。 他像是想將她死死地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皇帝喃喃低語,語氣中幾近帶了哽咽之意:“觀柔,別怕,我來救你了……” “我會保護好你的……” “別離開我好不好?我求你了,觀柔。” 趙觀柔低垂著的眼睫輕顫了顫。她知道他是將面前的這個南地秀女認成了從前的幽州侯夫人,他的原配妻子。 可現在在他懷中的她卻無暇思考這些問題,她趴在他胸膛前,隔著幾層夏日輕薄的布料幾乎可以聽見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聲,她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麼,可她所想的都是自己的女兒。 入宮這些時日,她離他越近,心中對女兒的思念就越發濃厚,逼催的她好多個夜晚都難以安枕,腦中不停地思索著她的女兒會被他藏在了什麼地方,肝腸寸斷地想著再見到自己的女兒。 當年她去的時候,女兒才剛百日,還是個襁褓嬰兒,不會爬也不會坐,只是不知道那時有沒有學會笑; 如今女兒已經五六歲,能跑能跳,那般可愛健康,她做母親的和女兒同在洛陽,卻難以相見一面! 人都是這樣,不做母親的時候,不知道母親的痛。 昔年趙觀柔在戰亂中也隨手救過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子,給了她銀錢安身立命,又給她在幽州城內找了個繡孃的安穩活計。 然而三四年後觀柔無意中再見到她時,她卻仍是當年那副面黃肌瘦、憔悴神傷的樣子。 觀柔有些心疼,便問她可是在繡房中有人欺負了她? 那婦人說沒有,連聲感激說託了梁侯夫人的福,她如今吃飽穿暖,沒有受人凌辱欺負,在這亂世裡已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了。 觀柔便問她為何還是這般鬱鬱寡歡。 婦人哭道,當年戰亂時,她剛出生、還未睜眼的孩兒丟了,再也沒找回來過,她自知那麼小的孩兒弄丟了,肯定沒了命,因此夜夜哭泣,想她孩兒想得幾乎痛不欲生。 梁侯夫人那時還寬慰她,說或許等她再找到她夫君,可以再生一個,若是真的喜歡孩子,也可去棄嬰堂裡接一個回來養著。 畢竟孩子說沒也沒了,活著的母親再痛苦,除了傷了自己的身,還能如何呢? 可是那婦人悽然一笑,哭著說,大約她這輩子都無法走出來了。 趙觀柔那時並不十分能感同身受這種痛苦。畢竟孩子丟了也五六年了,再大的傷痛,也該走出來些了。 她父親趙偃戰死時,她也是百般痛苦,然而五六年後,心裡不也還是寬解了許多了,五六年後的她就很難再回味起當年那種失去父親的絕望和痛楚。 * 但是現在她完全能理解那個婦人了。 做母親的,對孩子的感情,實在是難以割捨的。 子女對父母的感情,大部分情況下也無法和父母對子女的感情相提並論。 坦白來說,現在想起母親楊拂櫻和父親趙偃時,觀柔仍是會覺得痛苦和不捨,心酸得想要落淚;然而只要一想起東月,她的心就痛得像是被人活活剜下似的。 梁立烜,你到底把我的女兒藏到了哪裡? 觀柔眸中又不覺滾落許多淚珠,哭得像一枝被秋雨打過的海棠,可憐卻動人。 片刻後,皇帝就將她帶到了大中殿。 趙觀柔是知道這個地方的。 這是鄴宮裡的禁區,一般的人沒有皇帝的宣召根本不能進去,而被選在裡頭伺候的人,輕易也不能出來。 縱使高傲如寵妃薛貴妃,每回入內侍寢時也只能她一個人進去,瑤華殿伺候的婢子們都不能帶進去一個。 所以至今外頭的人連大中殿裡究竟有幾間宮殿樓閣都不清楚。 跟在皇帝身邊的徐棣見皇帝一路抱著趙美人進大中殿時,眼中浮現一抹十分複雜的情愫。 但是米妤微是進不去的,徐棣就命她在殿外的長街上等候。 皇帝入大中殿後徑直進了自己的寢殿,將趙觀柔放在了桌案上,然後他便捧著她的臉同她對視,帝王眸中盡是一片深情。 觀柔被迫抬起頭來直視著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他髮間夾雜著的點點花白銀髮,給他平添了好幾分歲月滄桑、飽經風霜之意。 那麼他的白髮,究竟又是為何而生的呢? 莫不成不是因為國事政務的繁重嘈雜,而是因為自己? 她心中有些想笑。 “觀柔,別怕,我把你帶出來了。” “你又回到我身邊了,對不對?” “觀柔,從今以後,我們夫妻相守,再也不分離了,好不好?”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