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梁立烜近來總是和她說起這些話。 似乎他這輩子就跟“清白”兩個字過不去似的。當年他逼她證明她女兒的身份清白,現在他又來向他證明他自己的清白。 ——可,這一切重要嗎?有意思嗎? 那是極恩愛的夫妻之間才會要求的彼此忠貞不二、一生一世一雙人,和他們兩人又有什麼關係? 他總是這般迫切地急於向自己證明他的清白,告訴她這些年他過得多麼的清心寡慾、他如何為她守身如玉,在他的床史上,她是多麼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唯一的女人”。 似乎是多麼珍貴又神聖的稱號。 如果是六年前的趙觀柔,聽到這話時也許會感動得熱淚盈眶,會更加痴心不改地深愛著他,拼了命地繼續為他生孩子。 可是現在畢竟不是六年前。 她也已經死過了一次,長了教訓了。 是以,對於梁立烜這樣一番深情款款的告白,趙觀柔也只是微微一笑: “陛下身為人主,臨幸後宮、綿延子嗣,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妾身無能,只為陛下生下了一位公主,更加無顏阻攔陛下雨露均霑。妾身知道,從前妾身行事與言語多有不當之處,也曾經屢次衝撞陛下、善妒失德,言行失當,多賴陛下寬和,屢屢包容妾身,妾身不慎感激。” 這話說得極漂亮客氣,但是也極傷人的心。 她說來說去,也還是不信的意思了。 她確實不相信梁立烜沒有碰過別的女人。 梁立烜胸膛之間血氣翻湧,讓他的臉色一時之間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兀自握緊了拳頭,鬢邊青筋跳突個不停。 那一瞬間他腦海中翻找了許許多多的言辭,他竭盡全力地想要向她解釋,想要向她證明他身為她丈夫的清白。 至此一顆心,從未改變,一直以來都只愛過她一個人。 這一切明明都是真的,她為什麼不相信? 他到底該用什麼樣的證據來證明呢? 跟隨他身邊伺候多年的宦官徐棣?不,觀柔肯定會覺得這是因為奴才們不敢違逆他的意思才欺騙她的。 他們的女兒東月?可是觀柔又會覺得孩子還小,肯定是他哄騙了孩子,孩子才什麼都不知道的。 梁立烜思來想去,幾乎到了窮途末路的境地。 他只是不住地喃喃地說道:“我真的只有過你,我沒有碰過別人……” 為什麼怎麼樣的解釋他都不相信? 卻在這時,他看見觀柔涼薄地微微一笑,抬頭看向他。 “原來陛下您也知道這個滋味不好受啊。” 意識到趙觀柔的話中所指之後,梁立烜的心被猛地刺了一下。 “當年的妾身,在剛剛分娩之後,一邊排著體內的惡露、一邊牽掛著被您抱走的女兒,一邊又要想方設法地向您證明女兒的清白時,心頭就是這個滋味。” “妾身那時真的很委屈、很絕望,女兒分明就是我與陛下親生的,可是這種東西,又該如何去向陛下您證明呢?” “妾身最絕望的時候,心頭都在想著,為什麼女兒出生時頭上不能刻著字來證明她的生父到底是誰?” “妾身也像今夜的陛下一樣,窮盡所思地苦苦哀求陛下,求陛下相信自己,可是陛下您又是如何對待妾身的呢?直到最後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妾身求求您,好歹將咱們的女兒養大吧,畢竟是您的親生女兒,只要長大了,多多少少會有一些相似陛下的地方的,屆時一定就能證明她是陛下的血脈。” “但是陛下那時嫌惡又冷漠地將妾身推倒在床上,說道‘你與他人的孽種,莫不成還想吃著我梁家的飯食長大?天底下竟還有這樣的好事!趙觀柔,你也真敢想!’。陛下說完這句話後,妾身的心都塌了。妾真的很怕您傷害女兒,所以坐月子的時候日夜憂心啜泣,生生地就熬壞了身子。” 趙觀柔頓了頓,說出最後一句殘忍的話, “即便沒有當日合璧殿的大火,妾身的那副身子,只怕也活不了幾年了。” 梁立烜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他壓抑著喉間的哽咽,抬首望向房頂的橫樑,趙觀柔仍然一動不動地跪在他面前。 忽然之間,一滴滾燙的水珠砸在了觀柔的唇瓣上。 那滴水珠又從她微張的紅唇沒入了她的口中。 下一瞬,趙觀柔就極為不適地蹙了蹙眉。 很苦,是鑽入人心的苦味。 讓人不想再去品嚐第二次。 * 就在這苦澀之味沒入趙觀柔口中時,她的鼻間忽然又聞到了另一股甜膩的薰香味道。 大約是房中某一處香爐裡燻起的香,只是不知梁立烜自己何時又是喜歡上這種香氣的。 甜軟地幾乎要鑽進人的骨頭縫裡去,酥軟了人的身子,讓她面前詭異地昏暗了一番,下一瞬幾乎就要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她肌膚上因為熱意而泛起一陣漂亮的粉紅色。 梁立烜將趙觀柔抱到了床上,親手替她脫去鞋襪,讓她枕在靠床內側的枕頭上歇下。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