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來了,檄文出自崇賢坊一間明安堂的教書先生之手。”
裴洛意轉過臉,瑰美的晚霞落在他的側臉上,如雲塵一般的謫仙,半身落入這紅塵靡靡之中。
“明安堂?”
“是一間善堂,專門教失怙兒童讀書寫字的先生。”
玄影垂首道:“他的女兒,便是玉真觀的受害者,也是那活下來的幾人之一,如今正住在……”微微一頓,“護國公府。”
護國公府。
裴洛意手中念珠倏而一頓。
那雪白紫唇呼吸驟停的面容驟然撲入識海。
“咔嗒。”
他撥動了一顆念珠,面上古井無波,淡聲問:“人可帶回了?”
“人消失了。”
裴洛意煙眉微蹙,看向玄影,“沒有查出蹤跡?”
玄影道:“我們的人只查到他出了城,之後蹤跡一概全無。”
說完,卻不見裴洛意有回應,想了想,又道:“殿下以為,當是有人藉機在暗地裡藉機攪弄局勢。看此佈局,怕是想讓攝政王一派以為檄文乃是出自東宮,好挑起攝政王與您的爭鬥,好坐收漁翁之利。”新筆趣閣
裴洛意卻依舊沒開口,緩緩撥動手中念珠。
想起那小姑娘,手舉赤金令牌,跪在京兆府大堂時,煢然一身卻毫不退讓的模樣。
步步為營,步步殺機。
她的棋盤裡,原來不止宋家,蘇家,還有沈默凌,與……他麼?
她到底,想做什麼?
這時,紀瀾走進來,臉色不大好,進了院子瞧見裴洛意,立時過來行禮,旋即耷拉下了臉,懊惱道:“殿下,您要去賞蓮宴的事兒,叫師父無意說給皇后娘娘聽到了。皇后娘娘方才還兇我呢,說我就會帶著您學壞,要罰我俸祿。”
裴洛意正沉吟中,並未聽到紀瀾的話。
紀瀾拿胳膊撞了撞玄影,小聲問:“怎麼回事兒?”
玄影低聲說了。
紀瀾驚訝,摸著下巴道:“那檄文言辭犀利,然而文采卻並未有多斐然。京中如今動靜,顯然是有人推波助瀾。當是就為了讓玉真觀的事兒能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眼下來看,對方或許並未有惡意。只是這手段……”
紀瀾‘嘶’了一聲,“夠狠的啊!”
利用最赤誠之人的熱血去拋灑,以達目的,根本不曾想過那些人的性命會如何。
說完,就見本垂眸思索的裴洛意抬眸,朝他看來。
紀瀾眨眨眼,忽然一癟嘴,“殿下,娘娘要扣我銀子。我都快窮得吃土了,您要為我做主啊……”
卻聽裴洛意道:“到底受了什麼委屈……”
紀瀾一頓,立馬眼睛發亮地問:“啊?委屈?誰受委屈了,值得太子殿下這般記掛?”
裴洛意眸色霜寒地掃了他一眼,只問:“阿孃是否說了不許我去賞蓮宴?”
“……”紀瀾訕笑,“是師父說漏嘴的,不關我的事兒啊!那什麼,雙月姑姑應該就在來的路上了。”
裴洛意看著他,道:“攔下雙月姑姑,我許你兩壇醉千金。”
醉千金,御貢的花雕酒,有價無市!
紀瀾眼睛都亮了,拍著胸膛應下,“交給我!”
玄影看他扭身就走,直搖頭。
就聽裴洛意道:“將那位教書先生的蹤跡引到東宮來。”
玄影抬眸,意外看了眼太子殿下——為何要讓攝政王懷疑東宮?
卻並不敢多問,應下,便轉身離去。
裴洛意依舊站在梧桐樹下,看那樹杈上方斑駁的晚霞長空。
再次緩緩撥動念珠。
——棋盤縱橫捭闔,她端坐釣魚臺。宋家已廢,蘇家長房乃是挾制之肘。那麼,他與沈默凌,誰才是她拿捏在指尖將要落下的棋子?
她的對面,又是何人?
“咔嗒。”“咔嗒。”
是念珠緩緩撥動的聲響。
梧桐樹葉,悠然飄落。
肅靜的宮廷中,唯有夜風緩緩掠過。
……
轉眼便到六月二十八這日,梁王府舉辦賞蓮宴,便邀京中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