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金烏隱沒,墨雲翻滾,空氣中水氣驟起。
眼看便是風雨欲來之際。
蘇念惜卻坐在風聲四起的院中慢悠悠地蕩著的鞦韆架上。
夾著潮溼的風吹得她裙襬凌亂擺動,鬢邊的軟發也如藤蔓隨著她的上下襬蕩而狂肆地起伏。
她眯著眼看遠處湍急的雲流。
忽而,碧桃急急忙忙跑來,焦聲道:“郡主,大夫人帶著一群人去了竹園,說是幫玉真觀的幾位娘子找到了家人!要讓他們與家人團聚。”
蘇念惜眉梢一揚。
夏蓮驀然抬眼!
蘇念惜點著鞦韆,輕笑起來:“果然來了。”
晃了晃小腿,瞧著天邊沉沉烏雲,道:“叫小柱子拿著國公府的牌子,去大理寺找曹仁,就說……機會我給他尋來了。”
碧桃不解。
夏蓮似是想到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
大理寺。
曹仁跪地叉手,朝站在架子邊正翻閱卷宗的人恭敬拜下。
“臣曹仁,拜見太子殿下。”
外間狂風驟起,大理寺的卷宗室內更是光線昏暗。
發黴的卷宗以及木架的腐朽,以及被風捲起的塵埃,都顯得此處異常的渾濁破敗。
然而,這些晦澀都遮掩不住站在架子邊男子通身的出塵貴雅。
他一身白衣勝雪,氣質清冷,垂下的眉眼筆墨難描,抬起的手腕上戴了一串玉色的念珠,捏著卷宗的手指修長卻又過分的白皙。
夾雜著溼氣的風聲掠入室內,帶起了他手中的卷宗獵獵掀動。
他終於抬起眸,看向還跪著的曹仁,嗓音清冽,“還未提審玉真觀證人?”
那聲音猶如夏日裡躥著寒氣的冰,直直砸在曹仁的腦門上。
他麵皮一繃,垂首道:“臣無能,案卷被壓,宋康劉全一干人等皆未開口,案情毫無進展,此時提審證人,只怕反不利調查。”
裴洛意捏著卷宗,道:“起來回話。”
“多謝殿下。”
紀瀾抱著胳膊站在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嫌棄道:“你們這卷宗室也太髒了!哈欠!不是我說你,曹仁,你好歹是個大理寺少卿,這般被束手束腳的,玉真觀的案子準備查到猴年馬月去?到時候還有幾個人能記得?”
剛站起來的曹仁瞬間黑了臉,嫌惡地看了眼揉鼻子的紀瀾,“你說得輕鬆,我難道不想一鏟子挖出那些狗東……”
瞥了眼高雅如仙的太子殿下,“那些人?可是攝政王明顯要壓,我哪裡敢擅自輕舉妄動?況且還牽扯幾個無辜小姑娘和他們家人的性命,實在是難辦啊。”
又朝裴洛意欠身,“還請殿下恕罪。”
紀瀾撇撇嘴,搖頭,“無用。”
氣得曹仁瞪他——今兒個太子殿下到底為何突然前來啊?
紀瀾一臉神秘地笑——你猜?
曹仁看他那張俊俏風流輕浮放浪的臉,恨得咬牙切齒。
裴洛意將手裡薄薄的卷宗放下,握住腕間的念珠,走到門口,道:“沈默凌顯然是想拖延此案,若再按兵不動,只怕相關牽連都會被他抹除乾淨。”
曹仁臉色一變,“殿下恕罪,眼下臣當真束手無策。”
長廊盡頭吹來的風掠起裴洛意寬大的袖角,他迎著風抬眸,看遠處藏在黑雲間隱隱閃現的電光,緩緩撥動書中念珠,想到昨夜紅影送來的訊息。
——“平安郡主發現屍體,將屍體丟去了一間草廬內。她好像很害怕。”
腦中一時閃過迷霧中似妖似詭的影,一時浮起京兆府內目空悲涼的眼。
幾息後,淡緩開口,“沒有法子便創造法子,去國……”
長廊那頭,忽而一個衙差快步跑來。
匆匆行禮後,道:“大人,國公府來了個小廝,說平安郡主有話傳達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