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書漫垂眸盯著被席慎澤放在餐桌上的材料, 有點回不過神。
她此前從沒想過他會不同意。
她以為他一定會同意的。
方書漫有些發矇,她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生氣。
他自己都簽了的,為什麼輪到她, 他就不同意了呢?
方書漫拉開椅子,坐下來, 一時間有點百思不得其解。
席慎澤沒想過方書漫要同他商量的事是她捐獻遺體。
而且,材料都填完帶回家遞到他眼前了, 這是要同他商量的意思嗎?
這分明是先斬後奏。
這麼大的事情,不提前和他商量,不問問他同不同意,就自己去辦了個差不多。
席慎澤都懷疑, 如果遺體捐獻沒有“必須要徵得直系親屬的同意後才能進行捐獻”這條規定的話, 方書漫都不會找他簽字。
方書漫這個笨蛋到底知不知道, 他沒辦法在那上面簽字。
她是他的愛人,是他這輩子最最珍惜的人,他根本無法想象她死後遺體變得殘缺不全。
他自己怎樣都無所謂,就算他這輩子最後落個暴屍荒野的結果, 屍體發爛發臭, 腐敗成一堆白骨, 他都沒有關係。
但她不行。
他要她完完整整、體體面面、風風光光地離開這個世界。
他當然知道她在做有意義的事,她籤這個是在為醫療事業做出一份貢獻。
可他愛她。
愛是自私的。
哪怕他是一名法醫, 他也做不到讓自己深愛的人最後成為一具大體老師,日日年年地被福爾馬林浸泡, 躺在解剖臺上被一次次解剖。
況且, 她定向的遺體接收站還是他現在工作的地方。
就當他覺悟不夠。
總之,這份需要執行人簽字的申請書,他是絕對不會籤的。
方書漫怨他也好, 恨他也罷,只要他還是她的丈夫,她就別想把遺體捐掉。
臥室裡,席慎澤手上拿著摘下來的眼鏡,坐在床邊默默地消化著情緒。
過了會兒,他始終不見方書漫進來,便戴好眼鏡,出去找她。
她還坐在餐桌前,手裡拿著那沓申請遺體捐獻的材料。
席慎澤走過來,倒了溫杯水放到方書漫面前。
他的語氣不再像剛才那樣冷冰冰,而是低緩地勸她:“別再想這個了。”
方書漫抬起頭來看他。
她其實很想問他為什麼不同意,甚至生氣。
她坐下來後認真地分析了良久,心裡有了猜測,可不敢確定。
只是席慎澤沒有等她將話問出口,就轉身進了書房。
方書漫輕輕嘆了口氣,她知道今晚不適合再繼續這個話題,只好先把申請書收起來,打算後面慢慢做席慎澤的工作,等他同意了再拿給他簽字。
席慎澤在書房忙工作的時候,方書漫進浴室快速衝了個澡,順帶著把牙給刷了。
而後她就來客廳用投影儀看劇了。
方書漫用看劇打發時間,同時在等席慎澤忙完回臥室睡覺。
席慎澤是去了書房後才發現,前段時間他因為要找幾年前的一份筆記資料翻了書架,將他2019年籤的人體捐獻登記材料和證書連帶著給抽出來了,他當時隨手把遺體捐獻相關的東西放在了書架上,後來就忘記塞回去了。
所以,方書漫是看到了他的遺體捐獻登記書才去申請捐獻遺體的嗎?
席慎澤沉了沉氣,他斂斂神,在書桌前坐下來,開了電腦開始忙事情。
每次忙起來時候時間都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牆上的時鐘就走到了十二點。
席慎澤這才驚覺已是深夜。
她應該早就睡了。
他走出書房後徑直回了臥室,結果床上空空如也。
席慎澤又立馬折回客廳。
方書漫確實睡了,靠在沙發裡。
投影儀上還在播放著電視劇。
他忽而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席慎澤走過去關掉投影儀,然後彎腰將沙發裡的她輕輕打橫抱起來。
方書漫驀地驚醒,她惶然睜開眸子,滿目驚慌失措。
席慎澤低聲問:“困了怎麼不回房間睡?”
方書漫有些窘迫,小聲回他:“不知道怎麼就睡過去了……”
她剛剛睡醒,輕啞的嗓音裡泛著嬌軟,語氣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