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田林間,一群身似鬼魅的人影在雨水中疾馳著。
黑色的風袍包裹不住鱗次櫛比的甲冑,內襯的飛邊大紅色內袍更會讓人望而生畏,雨水的沙沙聲中迴響著深沉的步履聲。泥濘的路面遭受無情的踐踏,卻沒有一人吭聲一句。
深冬的天氣在這群人的眼中似乎不存在一般,前方的領頭人姜明嘴裡還在催促著:“快,加快速度,後面的都跟上。”
雨水打在身上不是一般的溼冷,姜明抹了一把臉上流下的雨水,艱難的分辨著前面的路。
這種天氣下趕路真的很需要勇氣,一個不好那就是藥石難醫。
姜明對於陸新如的安排很不滿意,以至於在行動之餘眼角總是不自覺地抽搐。
終於在一刻鐘後,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低矮的破洞屋子,連綿的塌方了一半多,剩下還能遮擋雨水的地方不是很多,一百錦衣衛全都塞進去,也是人擠人的場面。
生出的幾堆火烤著,嗖嗖涼風吹進來,盔甲的貼著溼潤的衣服,更給人增添幾分涼意。
為了避免生出毛病來,眾人都將盔甲脫了,貼著火堆烤著身體。
而姜明去邊上的破屋子裡見了一個人,這個人有著一雙纖細的手,伸出來的時候,那修長的手指好像帶著一種迷惑人的魅力。
姜明低垂著頭,不敢去看面前那個大人的一分一毫。
而姜明更為注意的是另一個人,那個站在大人另一邊的漢子。
和普通的錦衣衛裝束不同,這人穿著完全像是草莽漢子,外面套著粗布衣服,內襯著一件誇張的汗衫,站在那兒就像是一尊佛陀。
“你知道這邊的房子為什麼廢棄了嗎?”陸新如突然的問道。
姜明搖搖頭:“下屬不知。”
陸新如抬起頭,微微嘆了一聲:“這裡原本也住著幾家幸福的人,但是因為連年乾旱,導致顆粒無收,全家流亡了,就連土地都被賤賣了,如今不是亡於餓殍,便是淪為乞兒。”
光從表面上看,這好像只是因為天災導致的家破人亡,沒啥好可惜的吧?
姜明不敢妄加猜測,不動聲色的說道:“大人,天災非人禍,不可人力所能更改。”
“是啊,天災不可更改,”陸新如有些嗤笑的道:“你難道沒發現,我們上來的時候,下面有好幾條河流嗎?”
“這?乾旱的時候也會乾涸吧?”姜明不確定的道。
陸新如搖了搖頭:“你可說錯了,這水可是引大河活水引來的,主流不枯,這些河道是絕對不會乾涸的。”
“窮苦人家到了活不下去的時候,手拎肩扛、拼了命將水澆灌下去,可是你們能想明白嗎?原本可以從沃田裡流淌而過的水流,硬生生的被改道截流。”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姜明也不是那等沒見識的鄉野村夫,陸新如這麼已提醒他哪裡不能明白,這是在暗示什麼,可這種事情是能擺到明面上的嗎?陛下都得與天下士人共天下,不納稅,佔點河道算得了什麼事情?
陸新如可能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了,再一看姜明那副苦瓜臉,忍不住呵斥道:“瞧瞧你,是什麼樣子,不過是些外臣罷了,陛下的家臣還怕他們不成?”
面對這種話,姜明只能心裡苦笑,什麼家臣,不過是看門狗罷了,帝心難測,還不知道他們這些家犬的下場是什麼呢!
面子上還得恭維道:“大人說的是!”
陸新如一雙眼睛何其毒辣,對於下面人的小心思也能揣測一二,伸手烤著火,“陛下在朝內的局勢不容樂觀,內閣諸輔,六部大臣跟陛下的諸多主張相逆,有他們制衡,我們錦衣衛將會是陛下手裡最好使的棋子,好好做你們的事情,等回京之後,你們的榮華富貴有的是。”
陸新如也不管自己的話有多少畫餅充飢的成分,至少照目前的局勢,錦衣衛崛起勢不可擋。
其他人都噤聲,絲毫聲響不敢發出。
外間的雨水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陸新如看了一眼姜明:“根據顧峰武的口供,南邊那裡要記得要安插眼線,以後說不定用得著。”
“屬下省得,人手的問題已經著人去做了,並且這一根線只有一個負責人,採用單線聯絡,以此確保安全。”姜明稟告道。
這一下令陸新如訝異的看了一眼姜明,點點頭:“這件事你安排的很好,有些地方我甚至都沒想到,此事我會記得,功本薄上少不了你的功勞。”
姜明連忙行禮:“多謝大人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