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越線了。
此時,連道歉都顯得如此乾巴。管家頓了又頓,最終從床上撤回去,輕輕帶上門。
時間還早。
起初,管家是這麼考慮的。
等他收拾好一切,端著早午餐去找米歡時,房間空空蕩蕩的,哪還有半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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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開學不到一週,可熱氣依舊停留在八月初的時節,臨街樓外牆外凸的空調機如一個個猙獰疙瘩,幾乎都與斑駁樓壁粘合整體。
唯獨時林家窗外乾淨。
房間內,吊扇凝在空中,深漆木床不見床墊,僅疊起薄褥與床單,薄薄一層厚度,肉眼可見的硌人。
也就時林這硬骨頭,才睡得下去。
男生坐在桌前,大概算了算自己現有存款,開學後一日三餐全在學校食堂解決,週末買點打折菜,撐到放寒假可謂是綽綽有餘。
父親酗酒鬧事外加違法黑賭,沒個一年半載很難再放出來,也能過段時間的清淨日子。
時林收起存款單子,夾在字典裡收起,難得空閒卻用來發呆,著實不像他的性子。
不過……
他微抬腳踩在凳子邊緣,胳膊伸長壓住膝蓋,手指無意識地下垂,隨意握住圓珠筆亂寫。
之前在樓道見到小先生,時林第一感覺並非欣喜,反倒是無法解釋的驚慌失措。他拿得出手的東西少得可憐,能維持足夠體面已經耗淨全部力氣,結果被圍觀如此狼狽一面。
“……”
時林低不可聞地嘆息飄散,他隨意放下筆,起身歪回木床,聽著幾聲連續吱呀,男生嘴角不明意味輕壓。
穿堂風過,浮動未束緊的窗簾。
他的家小得可憐,除去陽臺衛生間僅剩一室一廳,朝向也不算多好,冬冷夏熱。時林躺了沒多久,後背就想浮現細密熱汗,好在床上鋪有涼蓆,倒也不至於過於狼狽。
越是臨近正午,房間愈發悶熱。
時林隨手將寫完的卷子塞進椅邊印有宣傳語的廉價帆布包,剛想去浴室沖涼,門口鐵門敲擊聲細微,引得時林蹙眉側目。
“誰?”
他語氣算不得好,老房子隔音效果又差,傳去外面嗓調都變衝,理所應當嚇到敲門的人,咚咚聲瞬間無影無蹤。
惡作劇吧。
時林收回視線,並未在意。
夏天衣物薄且好洗,時林換掉老舊短袖,在水龍頭下接了桶涼水,手指試過水溫還能接受,單手提起桶邊嘩啦往身上一澆。
暑氣頓消。
城中村裡只有極少人會鋪地板,為節省一筆錢,時林也選擇灰撲撲的水泥地,刨去不好看外,很防滑。
他順勢用大刷子把殘餘的水流退去下水道,響動聲嘩嘩,正好掩蓋住門口異動,卻正好捕捉到點尾音。
時林直起身子。
他的家有兩扇門,一道是建房子時統一的門,另外是他防酒鬼來撒潑的老式雕花鐵門,上覆防盜網,大氣古樸但尤為結實。
這份結實可以幫時林阻攔無數鬧事的爛人,唯獨不可能擋住……
時林定睛細看,險些倒抽冷氣。
在防盜網的遮掩之下,是張不應出現此地的嬌豔面孔,先前所見的森密睫毛因為淚水粘黏成縷,幼鹿般瞳孔滿是不甘與委屈。
小、小先生?!
還未說出聲,時林的身體意識比他的大腦反應得更快,等回過來神,臂彎已經抱住來人的身體,才發覺小先生有點止不住地哆嗦。
這是這麼了……
眼下沒空讓時林去揣測亂七八糟的緣由,他忙反鎖兩道門,剛想攔著人回房,埋在肩膀處的小腦袋輕動,隨機一聲悶悶哼聲響起。
“時林——”
細軟腔調,喊得時林尾椎骨發麻。
他竟忘了回應。
直到懷中人抬起原本垂落的手,溫熱體溫毫無阻礙相貼,時林才堪堪反應過來渾身都是未擦乾的水分。他皮糙肉厚不礙事,小先生身子弱,屋裡潑滿降溫的水,一冷一熱激得人感冒就糟了。
時林想拉他去臥室,又貪戀彷彿天神恩賜般的見面,玩起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腳跟釘在地面不動。
直等耳畔抽泣聲漸息,呼吸歸於平穩,時林才後退半步,看清小先生哭得腫腫的眼。就跟軟乎乎水蜜桃似,一捏還能滴出幾滴略鹹眼淚。
他整理思緒追問:“誰欺負你了?”
起初,時林並未得到回應。